會議室的中央空調似乎出了故障,冷風斷斷續續地吹著,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壓抑。長桌兩側的人影被頂燈拉得狹長,落在深棕色的桌麵上,像一道道凝固的陰影。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林雪身上,仿佛她不是技術總監,而是等待審判的嫌疑人。
總部特派專員王明遠的手指在桌沿輕輕敲擊,發出“嗒、嗒”的輕響,每一聲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出冷光:“林總監,根據係統日誌,你在上周五淩晨三點十七分,未經權限管理委員會批準,私自訪問了第七區備份服務器,甚至嘗試解密加密文件夾。你需要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技術總監的職責’?”
林雪的指尖抵在大腿內側,指甲幾乎嵌進肉裡——她在強迫自己冷靜。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助理小陳臉色慘白地衝進來,手裡的文件夾都歪了:“張組長!王專員!金融穩定委員會的調查組已經到樓下了,說是……說是要立即調取所有高級權限的操作記錄,包括離線備份!”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沸水的冰塊,瞬間打破了凝滯的氣氛。王明遠的臉色驟然變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坐在主位的李振邦,眼神裡藏著一絲慌亂。李振邦的手指停止了敲擊,端起麵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卻沒喝進去,隻是用杯壁的涼意壓著情緒。
林雪的手機在口袋裡輕輕震動了一下,她用餘光瞥了一眼——屏幕亮著,發信人是那個早已注銷的號碼,也就是已故導師周明遠的加密賬號,信息隻有短短一行:“B2停車場C區13號位,鑰匙在老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胸腔裡像壓著一塊石頭。老地方——這個隻有她和周明遠知道的暗號,指代的是十年前他們在淩源大學圖書館三樓靠窗的座位,那裡藏著她第一次獨立編寫的代碼U盤。現在有人用這個暗號聯係她,是陷阱,還是真正的生機?
危機四伏的會議室
“第七區備份服務器存儲的是係統所有交易的離線日誌,相當於‘雷霆’的‘黑匣子’。”林雪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聲音平穩得不像身處漩渦中心,“上周連續出現兩起異常資金流動,其中一筆八千萬美元的交易甚至繞過了三重風控,我作為技術總監,難道不該確認‘黑匣子’是否完整?萬一核心數據被篡改,誰來承擔責任?”
王明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權限管理條例規定,訪問第七區需要權限委員會三人以上簽字批準,你私自訪問,本身就是違規。而且日誌顯示,你解密的文件夾,恰好是‘特殊授權賬戶’的操作記錄——這不是巧合吧?”
“是不是巧合,等調查組來了,查一下服務器日誌就知道了。”林雪沒有退讓,“我隻負責確保係統安全,至於權限流程,或許王專員該問問趙主管——是他告訴我‘特殊授權賬戶的備份記錄需要緊急核驗’,我才去的第七區。”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向站在角落的趙偉。趙偉的臉一下子白了,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文件夾,指節泛白:“我……我確實跟林總監提過備份核驗的事,但我沒說讓她直接訪問,我以為她會走流程……”
這個辯解漏洞百出,卻讓王明遠的語氣緩和了些:“趙主管,權限流程是底線,下次注意。”他顯然不想在調查組到來前把事情鬨大,“林總監,既然是工作需要,那這次就按流程補備案,但下不為例。”
林雪心裡冷笑——王明遠這是想大事化小,掩蓋真相。但她沒有戳破,隻是點了點頭:“我會補全流程。”
就在這時,李振邦突然開口:“時間不早了,調查組應該快到了。趙偉,你去一樓大廳對接,把他們領到頂層的臨時會議室;林雪,你整理一下近期的係統異常報告,等下給調查組彙報;王專員,您和我一起等在辦公室,我們先溝通一下彙報重點。”
這個安排看似合理,卻把林雪和趙偉分開了——顯然,李振邦不想讓他們有單獨接觸的機會。林雪假裝整理文件,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回複:“老地方的鑰匙,我需要確認安全性。”
幾秒鐘後,回複來了:“鑰匙在圖書館三樓靠窗座位的桌腿夾層裡,十年前的位置,沒人動過。”
林雪的心臟猛地一跳——十年前的細節,除了周明遠,沒人知道。她必須去,哪怕是陷阱。
“抱歉,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間,整理報告前得平複一下狀態。”林雪拿起隨身的筆記本電腦,“五分鐘內回來,不會耽誤對接。”
王明遠剛想反對,李振邦卻搶先開口:“去吧,注意時間。”他的眼神裡藏著一絲複雜,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林雪快步走出會議室,走廊裡鋪著灰色的地毯,腳步聲被吸收得隻剩下輕微的悶響。她沒有去洗手間,而是朝著員工專用電梯走去——她知道,監控室的值班員是趙偉的人,走客梯會被盯得死死的,隻有員工梯的監控,因為上周的“線路故障”,還沒修好。
電梯下降的三十秒裡,林雪的大腦像高速運轉的處理器。她想起上周趙偉說“監控線路故障”時的表情,當時他眼神躲閃,現在想來,根本就是故意破壞,為的就是給某些人提供“方便”。還有李振邦,他今天的反應太奇怪了——既不偏袒王明遠,也不打壓她,更像是在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電梯門打開,B2停車場的潮濕氣味撲麵而來。這裡剛下過小雨,地麵有積水,映著頭頂昏暗的燈光,像一塊塊破碎的鏡子。林雪按照信息的提示,朝著C區走去——那是停車場最偏僻的區域,還沒安裝監控,隻有幾個臨時車位,平時很少有人來。
13號位是空的,車位線因為磨損已經有些模糊。林雪剛想拿出手機確認,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彆回頭,左手邊第三個消防栓,裡麵有磁卡。”
她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抬起左手,指向不遠處的消防栓——那是一個紅色的鐵皮箱,表麵有鏽跡,看起來和其他消防栓沒區彆。她走過去,打開箱門,裡麵除了水帶、滅火器,還有一張黑色的磁卡貼在箱蓋內側,磁卡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個細小的芯片凹槽。
“磁卡可以打開13號位旁邊的黑色轎車,車門沒鎖。”那個聲音又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上車再說,這裡不安全。”
林雪握著磁卡,慢慢走向13號位旁邊的陰影——那裡停著一輛黑色的大眾帕薩特,車窗貼著最深色的膜,從外麵根本看不到裡麵。她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才終於敢回頭看向駕駛座。
停車場的神秘會麵
駕駛座上的男人約莫四十歲,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夾克,袖口磨出了毛邊,手指上有一層薄繭,看起來像是經常握工具的人。他沒有看林雪,隻是盯著前方的車位線,聲音低沉:“係好安全帶,我們隻有十分鐘時間。”
“你是誰?為什麼用周教授的賬號聯係我?”林雪的手放在筆記本電腦的電源鍵上——如果對方是敵人,她可以立即銷毀裡麵的證據。
男人終於轉過頭,他的眼睛很亮,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銳利:“我叫陳誌遠,是周教授在國防科技大學的學生,現在在國安係統工作。”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證件,上麵有國安的徽章,“這是我的工作證,你可以看,但不能拍照。”
林雪接過證件,確認無誤後還給了他:“周教授……他真的去世了嗎?”
陳誌遠的眼神暗了一下:“三年前的葬禮是真的,但遺體不是他的。”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周教授發現雷霆係統被植入了後門,可能用於癱瘓國家金融係統,他想上報,卻被人盯上了。為了保護他,我們安排了‘假死’,讓他暫時隱姓埋名。”
這個消息像一道驚雷,讓林雪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想起三年前參加周教授葬禮時的場景,李振邦站在最前麵,哭得最傷心,現在想來,那或許都是演給彆人看的。
“那這次的異常資金流動,和係統後門有關?”林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僅有關,還是測試。”陳誌遠從儲物格裡拿出一個加密U盤,遞給林雪,“這裡麵有周教授整理的證據:雷霆係統的底層代碼裡,被植入了一個‘幽靈模塊’,隻要輸入特定指令,就能在二十四小時內凍結全國所有銀行的轉賬係統。而近期的資金轉移,是幕後黑手在測試後門的穩定性,同時轉移非法所得。”
林雪握緊U盤,指節發白:“幕後黑手是誰?李振邦和趙偉,他們參與了嗎?”
“趙偉是深度參與,他的兒子在國外留學,被幕後黑手控製了,他不得不聽話。”陳誌遠的語氣很肯定,“李振邦……情況複雜。他的女兒得了白血病,需要海外治療,幕後黑手以此要挾他,但他沒有完全妥協,一直在暗中給我們傳遞消息,比如上周故意破壞監控線路,就是為了給我們創造接觸的機會。”
林雪想起李振邦今天的種種異常,終於明白了——他不是冷漠,而是在刀尖上跳舞,既要應付幕後黑手,又要保護自己和女兒,還要暗中協助調查。
“調查組裡有我們的人嗎?”林雪問,這是她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有,調查組的楊副組長,她是周教授的學生,和我一起負責這個案子。”陳誌遠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快到了,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跟我走,我們會把你送到安全屋,等時機成熟再行動;二是回去,配合楊副組長,把證據一點點拋出來,但風險很高,幕後黑手已經把你列為‘清理目標’。”
林雪的目光落在停車場入口的方向——那裡隱約能看到電梯的燈光,調查組應該快到了。她想起團隊裡的小張,那個剛畢業的小姑娘,昨天還跟她說“林姐,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出係統異常的原因”;想起周教授生前教她的第一句話“做技術的,要守住良心,守住底線”;想起那些被非法轉移的資金,可能關係到無數普通人的生計。
“我選擇回去。”林雪的語氣很堅定,“如果我走了,團隊會被解散,證據會被銷毀,幕後黑手會更肆無忌憚。而且,我了解係統,隻有我能配合楊副組長找到最關鍵的漏洞證據。”
陳誌遠看著她,眼神裡露出一絲敬佩:“周教授沒看錯你。”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看似普通的USB接口,遞給林雪,“這是緊急通信裝置,隻要插入任何聯網設備,連續按三次回車鍵,我們就能定位你的位置,十分鐘內趕到。記住,不要相信除了楊副組長以外的任何人,包括李振邦——他雖然在幫我們,但也可能為了女兒妥協。”
林雪接過USB接口,放進貼身的口袋裡:“我知道了。周教授……他還好嗎?”
“他很安全,一直在遠程協助我們分析係統漏洞。”陳誌遠啟動車輛,“我送你到電梯口,你從員工梯上去,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記住,你的每一步都可能被監視,一定要謹慎。”
車子緩緩開到電梯口,林雪下車前,陳誌遠最後說:“如果遇到危險,優先保護自己,證據可以再找,但你不能出事。”
林雪點點頭,轉身走進電梯。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擦掉眼角的濕潤——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異常。電梯門打開,走廊裡已經傳來了調查組的腳步聲,她深吸一口氣,朝著臨時會議室走去。
調查組的質詢
臨時會議室在頂層,是一間平時用來接待重要客人的房間,裝修得很豪華,長桌是進口的紅木,牆上掛著“金融安全”的書法作品。調查組的五個人已經坐在長桌一側,為首的是組長張正毅,頭發花白,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眼神銳利得像鷹;他旁邊是楊副組長,戴著無框眼鏡,穿著淺藍色的襯衫,手裡拿著一個筆記本,正在低頭記錄著什麼。
林雪走進會議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李振邦和王明遠坐在另一側,趙偉站在他們身後,臉色依舊蒼白。
“林總監,我們接到舉報,雷霆係統存在嚴重的安全漏洞,甚至被用於非法跨境資金轉移,你作為技術總監,能給我們詳細說明一下情況嗎?”張正毅的聲音很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林雪走到長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連接到投影儀:“根據係統日誌,從今年3月開始,共出現7次異常資金流動,總金額超過5億美元,所有交易都通過一個未登記的後門權限完成,這個權限的代碼是‘BACKDOOR001’,原本是係統應急恢複通道,卻被人修改後用於非法操作。”
投影儀上顯示出後門權限的代碼片段,以及7次交易的時間、金額、目標賬戶。會議室裡一片寂靜,隻有投影儀的風扇在輕微作響。
“這些交易的發起者是誰?有具體的操作記錄嗎?”楊副組長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
“發起者顯示為‘特殊授權賬戶’,但這個賬戶不在係統的登記名單裡,操作記錄被人用最高權限清理過,隻留下了部分底層日誌碎片。”林雪切換到日誌碎片的頁麵,“不過,我們通過數據恢複技術,找到了一些關鍵信息,比如3月15日的第一筆交易,操作IP地址來自淩源市的天霸大廈,也就是趙天霸團夥以前的據點。”
趙偉的身體猛地一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王明遠的臉色變了,他看向李振邦,似乎在尋求幫助。李振邦卻沒有看他,隻是盯著屏幕上的IP地址,手指在桌下輕輕敲擊著。
“趙主管,你負責係統的權限管理,為什麼會出現未登記的後門賬戶?”張正毅的目光轉向趙偉,語氣嚴厲。
趙偉的聲音帶著顫抖:“我……我不知道,權限管理一直是按流程來的,可能是……可能是係統升級時出現了漏洞,被黑客利用了。”
“黑客?”林雪冷笑一聲,“這個後門權限的修改需要接觸係統的底層服務器,而且修改痕跡顯示,是內部人員操作,不是外部黑客能做到的。”
趙偉的臉漲得通紅,卻說不出反駁的話。王明遠連忙打圓場:“張組長,楊副組長,可能是林總監誤會了,這個後門權限或許是技術團隊在測試新功能時臨時設置的,忘記刪除了,至於資金流動,可能是係統誤報。”
“誤報?”林雪拿出之前解密的文件,打印出來放在桌上,“這是從第七區備份服務器提取的交易明細,目標賬戶的實際控製人是國際刑警組織通緝的洗錢團夥‘幽靈網絡’,這也是誤報嗎?”
王明遠的臉色徹底白了,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張正毅拿起文件,仔細翻看著,臉色越來越嚴肅:“李振邦,你作為項目總負責人,知道這些情況嗎?”
李振邦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開口:“我……我最近一直在處理北京總部的事務,對係統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這些都是技術團隊和趙主管在負責。”
這個回答讓林雪很意外——李振邦竟然把責任推給了彆人,他之前的暗中協助,難道都是假的?
“林總監,你還有其他證據嗎?”楊副組長的目光落在林雪身上,眼神裡帶著一絲隱晦的提醒。
林雪猶豫了一下——她知道,現在不能拋出所有證據,否則會打草驚蛇。她收起文件:“目前隻有這些證據,不過我們正在進一步恢複被清理的操作記錄,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更多線索。”
質詢持續了三個小時,期間趙偉多次被問到關鍵問題,都以“不知道”“不清楚”搪塞過去,王明遠則一直試圖將話題引到“係統漏洞”“技術失誤”上,李振邦很少說話,隻是偶爾在張正毅問到時,才敷衍地回答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