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輪指揮中心的屏幕發出冷白的光,那個定位在IFRC總部地下5層的紅色光點,像一顆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破了林雪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光點閃爍的頻率與她的心跳逐漸同步,每一次閃爍都像在敲擊她的神經——日內瓦,那個她三天前才逃離的地方,那個號稱“全球金融安全屏障”的機構,竟然藏著影蛇的心臟。
她猛地轉頭看向身邊的李青山,父親臉上的震驚與她如出一轍:瞳孔收縮,嘴唇微張,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連呼吸都停滯了半秒。可這份“同步”的震驚,在林雪眼中卻突然變了味——IFRC的早期建設,父親是核心參與者之一;她當初接受IFRC的邀請,父親雖有猶豫,卻從未明確反對;甚至馬克斯韋爾這個“監察者”,也是父親間接引薦的。
“爸,”林雪的聲音比她預想中更冷,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IFRC地下5層的核心機房,你當年參與設計了嗎?”
李青山的身體僵了一下,他緩緩轉過頭,眼神裡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小雪,你在懷疑我?懷疑我和影蛇是一夥的?”
“我需要一個解釋。”林雪的目光緊緊鎖在他臉上,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微表情——父親的眼角在抽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鍵盤邊緣,這些都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她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厲害,卻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為什麼影蛇的核心會藏在IFRC?為什麼我們剛從‘鷹巢’逃出來,定位就指向這裡?這太像一場精心策劃的戲了。”
信任的裂痕
貨輪指揮中心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屏幕上數據流的滾動聲和倒計時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王曉雨靠在控製台旁,手指緊緊攥著桌角,指節泛白——她看著林雪和李青山之間緊繃的氣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這不可能…”王曉雨最終還是打破了沉默,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馬克斯韋爾為了掩護我們,留在了‘鷹巢’基地,最後和基地一起爆炸了…如果IFRC是影蛇的核心,他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謂的犧牲’?”
“正因為他‘犧牲’了,我們才會徹底信任這個‘監察者’,才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鷹巢’,忽略了近在眼前的IFRC。”林雪打斷她,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李青山,“一場逼真的苦肉計,把我們的懷疑引向遙遠的太平洋孤島,而真正的敵人,卻一直在我們眼皮底下。”
李青山的呼吸變得急促,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林雪的肩膀,卻被她下意識地避開。這個動作像一把刀,刺得他眼神黯淡了幾分。“小雪,我離開IFRC核心層已經八年了。”他快速調出一份加密文檔,屏幕上顯示出IFRC總部的早期設計圖,“當年我負責的是地上110層的網絡架構,地下設施是後期由第三方公司改造的,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布局!”
他指著設計圖上的紅色標注:“你看,這是當年的地下邊界,隻到地下2層,而且是普通的設備間,根本沒有所謂的‘核心機房’。影蛇肯定是後期偷偷擴建的,用的是‘抗震加固’的名義,騙過了所有人!”
林雪沒有說話,隻是盯著設計圖——圖紙的日期是2016年,確實是父親離開IFRC後的第二年,看起來天衣無縫。可心底的疑慮像藤蔓一樣瘋長,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就在這時,王曉雨麵前的獨立分析終端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她猛地坐直身體,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操作,試圖壓製警報,可屏幕上的代碼卻像失控的潮水般滾動。王曉雨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抬起頭,眼神裡滿是驚恐,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林雪…你…你過來看看這個。”
林雪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是一段經過深度還原的通訊日誌碎片,來自“鷹巢”基地未被完全炸毀的服務器。日誌顯示,在全球金融攻擊發起前12小時,有一個加密信號從貨輪所在的海域發出,經過17次節點跳轉後,最終指向的目的地,正是IFRC總部地下5層的那個核心節點。
更致命的是,日誌中用於標識信號源的數字簽名——那是一串由8個字符組成的代碼,“LS2004”,後麵跟著一個特殊的哈希值。這個簽名,林雪再熟悉不過了——那是父親在隱蔽行動中慣用的身份標識,“LS”是他名字“李山”的縮寫,“2004”是她出生的年份,哈希值則是他私人密鑰的特征碼。
指揮中心的空氣徹底死寂,連屏幕的“滴答”聲都變得格外清晰。林雪緩緩轉過頭,看向李青山,她的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憤怒,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絕望:“爸,這串簽名,你怎麼解釋?”
李青山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快步走到屏幕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試圖驗證日誌的真實性。可無論他怎麼調試,日誌的完整性和簽名的匹配度都顯示為“100%”——這不是偽造的,至少從技術層麵看,是真實的。他張了張嘴,想說“這是栽贓”,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來。
“這不是我做的。”他最終隻能說出這五個字,聲音蒼白得像一張薄紙。
“夠了。”林雪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複了冷靜,隻是這份冷靜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決絕,“王曉雨,暫時限製李青山的所有訪問權限,切斷他與外部的所有通訊鏈接。在查清真相之前,我們不能再冒任何風險。”
王曉雨的手指頓了一下,她看了看林雪,又看了看李青山,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在鍵盤上敲下了指令。屏幕上彈出“權限限製成功”的提示,李青山麵前的控製台瞬間變黑,所有操作按鈕都變成了灰色。
李青山沒有反抗,他隻是深深地看了林雪一眼,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痛心、無奈、委屈,還有一絲林雪無法理解的決絕。“小雪,”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落在林雪的心湖裡,“你會明白的,當所有迷霧散去的時候,你會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說完,他主動走到指揮中心的角落,坐在一張行軍床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信任,這根連接父女倆的紐帶,在這一刻,徹底斷裂了。
孤注一擲
失去了李青山的技術支持,指揮中心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屏幕上的倒計時還在繼續,距離數字貨幣係統的“全局同步窗口”打開,隻剩下不到4小時。王曉雨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感到一陣無力——她雖然精通數據分析,但在複雜的係統攻防和戰略布局上,遠不如李青山和林雪。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王曉雨靠在椅子上,肩膀微微下垂,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角,“IFRC的坐標不知道是不是陷阱,李青山又被限製了權限,我們連最基本的技術支持都沒有了。”
林雪沒有說話,她站在屏幕前,目光盯著IFRC總部的三維模型,大腦在飛速運轉。她知道,現在不是迷茫的時候,全球金融係統的安危,王曉雨的安全,甚至父親的清白,都係在她一個人身上。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排除所有個人情感的乾擾,像當年導師教她的那樣,“把問題拆解開,找到最核心的矛盾點”。
核心矛盾很明確:影蛇的核心在IFRC,他們需要她的生物特征來啟動“創世密鑰”;而她需要進入IFRC,找到並摧毀“創世密鑰”的劫持係統。常規的潛入方法肯定行不通——經過上次的事件,IFRC的安保等級必然提升到了最高級,外圍有特警巡邏,內部有生物識彆和電子監控,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進入。
“我們需要一個‘敲門磚’,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禮物。”林雪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她轉過身,看向王曉雨,“把我交出去。”
“什麼?!”王曉雨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你瘋了嗎?影蛇一直想抓你,你送上門去,他們怎麼可能放過你?”
“我沒說要讓他們‘放過我’。”林雪走到控製台前,調出影蛇之前的行動記錄,“你看,影蛇每次行動,都很注重‘秩序’——他們要的不是單純的毀滅,而是控製。他們需要我來啟動‘創世密鑰’,讓新係統平穩過渡,所以在我完成授權之前,他們不會傷害我。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會用自己作為誘餌,聯係影蛇,要求當麵和科爾森談判,用我的‘配合’換取他們暫停全球攻擊。他們很可能會同意,因為他們需要我。你要做的,是在外部配合我。”
林雪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設備,遞給王曉雨——那是一個經過偽裝的量子追蹤器,外殼是一枚普通的銀色耳釘,“我會把這個戴在耳朵上,影蛇的掃描儀查不出來。一旦我進入IFRC地下核心區,確認了‘創世密鑰’係統的位置,就會發出緊急信號。你收到信號後,啟動‘幽靈協議’。”
“幽靈協議?”王曉雨接過追蹤器,手指輕輕摩挲著冰冷的外殼,“那是什麼?”
“是父親早年設計的一個應急方案,從未啟用過。”林雪的聲音頓了一下,提到“父親”時,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這個協議能在30秒內,向全球所有主要金融機構和監管節點,廣播最高優先級的‘係統重置警告’,強製所有連接的金融係統進入物理斷網狀態。簡單來說,就是‘一刀切’,暫時切斷所有跨境金融交易,阻止影蛇的劫持。”
“那代價呢?”王曉雨立刻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強製斷網會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無數正常的交易將被迫中斷,甚至可能引發小規模的市場恐慌。
“代價很大,但這是唯一能暫時阻止影蛇的方法。”林雪的語氣很沉重,“啟動協議需要兩個權限密鑰同時確認,一個在我這裡,另一個…我現在授權給你。”她在控製台上輸入一串複雜的指令,王曉雨麵前的屏幕上彈出“權限授權成功”的提示,“記住,除非萬不得已,除非收到我的明確信號,否則絕對不能啟動。一旦啟動,我們會成為所有國家的‘罪人’,因為我們破壞了正常的金融秩序。”
王曉雨緊緊握著追蹤器,她看著林雪堅定的眼神,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小心,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等我們一起查清真相,還李叔一個清白。”
林雪笑了笑,那是她在信任破裂後,第一次露出笑容,雖然很淡,卻帶著一絲溫暖:“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們還要一起看著影蛇被徹底摧毀,看著全球金融係統恢複正常。”
接下來的半小時,林雪開始做最後的準備。她脫下了身上的作戰服,換上了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這樣看起來更“無害”,不會引起影蛇的警惕。她把量子追蹤器戴在右耳上,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位置,確保它看起來像一枚普通的耳釘。她還在手腕上戴了一個微型緊急信號發射器,藏在手表的表帶裡,隻要按下表冠,就能發出信號。
她沒有再看角落裡的李青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自己看到父親的眼神,會動搖決心,會忍不住去相信他。她強迫自己轉過身,走向貨輪的停機坪,那裡有一架小型直升機在等著她,將送她前往日內瓦。
深入虎穴
直升機的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聲,螺旋槳卷起的氣流吹亂了林雪的頭發。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逐漸遠去的貨輪,心中五味雜陳。日內瓦的夜景在下方鋪展開來,燈火璀璨,像一張巨大的星河圖,可誰也不知道,這座美麗的城市地下,藏著一個足以摧毀全球金融係統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