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的寒風裹挾著冰粒,像無數把淬了冰的小刀,斜斜地刮過李青山的臉頰。他卻渾然不覺——臉上的皮膚早已凍得麻木,隻有睫毛上凝結的白霜,在陰沉天光下泛著細碎的光。他的全部心神都係在掌心那枚巴掌大的生存手環上,屏幕布滿蛛網般的裂紋,卻頑強地亮著淡綠色的光。
屏幕中央,一個淡紫色的信號點正在緩慢閃爍,頻率與人類的心跳相近——每兩秒一次,微弱卻堅定。信號點下方的深度指示條上,紅色刻度停留在“527m”的位置,代表著信號源藏在厚達半千米的萬年冰層之下。那是林雪的能量特征,是他用林梅留下的芯片反複校準過的、絕不會認錯的頻率。
“還活著……她還活著……”李青山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呼出的白霧在手環屏幕前凝結成細小的冰晶,又被他無意識地嗬氣吹散。他的手指凍得發紫,卻死死攥著手環,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手環邊緣硌得掌心生疼都沒察覺。
周圍是一望無際的白色冰原,積雪沒到小腿,每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尺。遠處的冰裂縫像黑色的巨口,深不見底,寒風從裂縫中灌出來,發出“嗚嗚”的嗚咽聲,像亡魂的低語。但李青山的眼裡隻有那枚手環,隻有那道來自冰下的、象征著希望的淡紫色信號——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撐,是他在絕望中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十字路口
維克多猛地晃了晃腦袋,試圖驅散逃生艇爆炸帶來的眩暈感。他的額角磕破了,滲出的血珠在低溫下很快凝固,形成一道暗紅色的痂。他踉蹌著走到克羅寧身邊,蹲下身,手指探向對方的頸動脈——微弱但穩定的跳動證明這個瘋子還活著。
“彆想著耍花樣。”維克多低聲警告,伸手調整了一下克羅寧手腕上的磁力手銬,“哢噠”一聲,手銬的鎖扣又收緊了一圈,金屬與皮膚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冰原上格外清晰。克羅寧依舊昏迷,眉頭卻緊緊皺著,像是在做什麼噩夢,嘴角偶爾抽搐一下,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維克多站起身,環顧四周。他們五人散落在逃生艇爆炸形成的冰坑邊緣,冰坑直徑約五十米,底部還殘留著黑色的燃燒痕跡,冒著微弱的青煙,很快被寒風掐滅。每個人的生存服都不同程度受損:李青山的左袖撕裂,露出裡麵凍得發紅的皮膚;王曉雨的頭盔麵罩裂開一道縫,冷風正往裡灌;陳靜的生存服下擺被爆炸碎片劃破,露出裡麵的戰術褲,沾著冰渣和黑色的油汙。
“能量武器還剩多少?”維克多走到李青山身邊,聲音壓得很低——不是怕被人聽見,而是怕聲音傳播太遠,引來未知的危險。他指了指李青山腰間的能量槍,又拍了拍自己的戰術背包。
李青山低頭看了看能量槍的顯示屏:“37%,低功率模式還能用幾次。”他的目光依舊沒離開手環,“曉雨的終端還有電嗎?能不能放大信號,定位更精確的位置?”
王曉雨抱著胳膊,縮了縮脖子,試圖抵禦寒風。她的手套磨破了一個洞,指尖凍得發麻,卻還是從背包裡掏出便攜終端:“隻剩19%的電了,信號乾擾太嚴重,冰層下麵有強磁場,隻能確定大致範圍,沒法精確到米。”終端屏幕上,淡紫色的信號點周圍環繞著綠色的乾擾波紋,像一團亂麻。
陳靜走到冰坑邊緣,蹲下身,手掌輕輕貼在冰麵上。冰層的溫度低得刺骨,隔著生存服的手套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意,她卻沒移開手,而是閉上眼睛,專注地感受著冰層的振動。“冰層在動。”她突然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不是風吹的,也不是我們造成的,是從下麵傳上來的,很微弱,頻率很穩定,像是某種機器在運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李青山的眼睛瞬間亮了:“下麵有東西?人工設施?”
“有可能。”陳靜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冰渣,“北極冰蓋下麵一直有傳說,說有遠古文明的遺跡,或者GSCIC早期的秘密基地。但具體是什麼,沒人知道。”
就在這時,王曉雨突然指著遠空:“看!‘肅清者’的空域在變小!”
眾人抬頭望去——那片原本覆蓋了小半個天空的扭曲空域,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顏色從深紫色逐漸變成淡白色,像融化的棉花糖。空域散發出的那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威壓,也在慢慢減弱,連周圍的寒風似乎都變得不那麼刺骨了。
“它要走了?”王曉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任務完成了,自然會走。”陳靜的目光依舊銳利,“它的目標是星艦和混沌汙染區域,現在星艦被抹除了,混沌能量也被壓製,它沒有理由再停留。”她頓了頓,話鋒一轉,“但如果我們現在有大的動作,比如強行破冰,或者釋放高能量信號,可能會被它視為新的‘異常’,引來回頭攻擊。”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李青山心頭。他攥緊手環,指節發白:“那也不能等!小雪在下麵,信號隨時可能消失!我們必須下去救她!”
“怎麼下去?”維克多皺緊眉頭,他踢了踢腳下的冰層,冰層發出“咚咚”的悶響,堅硬如鐵,“我們沒有破冰設備,能量槍的低功率模式連一厘米的冰都打不透,高功率模式又會引發能量波動,招來‘肅清者’。而且,我們不知道下麵有什麼,有沒有氧氣,有沒有危險,盲目下去就是送死。”
他走到陳靜身邊,壓低聲音:“更重要的是,這可能是我們唯一一次和‘肅清者’接觸的機會。林梅的芯片能被它識彆,說明芯片裡有它認可的‘身份信息’。我們可以嘗試用芯片發送信號,表明我們的立場,爭取一個‘非威脅’的身份。如果能成功,人類文明就不用再活在被抹除的恐懼裡。”
李青山猛地轉過身,盯著維克多:“你瘋了?‘肅清者’是怎麼對待星艦的?它隻會抹除‘異常’,不會聽我們解釋!小雪的信號等不了,我們必須先救她!”
“救她也要有命救!”維克多也提高了聲音,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濺,“沒有設備,沒有計劃,下去就是一起死!與其這樣,不如賭一把,為所有人爭取生機!”
王曉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看著李青山焦急的臉,又看著維克多冷靜的眼神,咬了咬嘴唇:“或許……我們可以先試試能不能找到冰層下的入口?如果下麵真的有設施,說不定有天然的通道,不用強行破冰。這樣既不會引來‘肅清者’,也能儘快找到林雪。”
陳靜點了點頭:“這個提議可行。我剛才感受到的振動,方向是東北方,和信號源的方向一致。我們可以朝著那個方向勘察,看看有沒有入口的痕跡。”
維克多沉默了幾秒,最終妥協:“好,先勘察半小時。如果找不到入口,我們再討論下一步。”
李青山鬆了口氣,率先朝著東北方走去。他的腳步很快,幾乎是小跑,積雪在他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死局的破解
寒風越來越大,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五個人分成兩組:李青山和王曉雨一組,負責用終端和手環掃描信號;維克多和陳靜一組,負責勘察冰麵,尋找人工痕跡;克羅寧則被維克多用繩子拴在腰間,像拖死狗一樣跟在後麵,依舊處於昏迷狀態。
“信號又變弱了!”王曉雨突然停下腳步,終端屏幕上的淡紫色信號點開始閃爍,亮度越來越暗,“冰層下麵的磁場更強了,乾擾在加劇!”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調出降噪程序:“我試試用林梅芯片的頻率做引導,能不能過濾掉部分乾擾!”
李青山立刻掏出芯片,放在終端旁邊。芯片剛一靠近,終端屏幕上的乾擾波紋竟然真的減弱了一些,淡紫色的信號點重新變得穩定,甚至還出現了一段微弱的音頻信號。
“有聲音!”王曉雨驚喜地喊道,她戴上耳機,將音量調到最大,“是脈衝信號,在重複一個序列!”
她摘下耳機,將終端的揚聲器打開。一段極其微弱、卻清晰的脈衝聲傳了出來:“嘀——嘀嘀——嘀——嘀嘀嘀——”,節奏均勻,不斷循環,像某種密碼。
李青山和維克多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他們從未聽過這種信號序列。
陳靜卻突然停下腳步,臉色變得凝重:“這個序列……我好像在哪見過。”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是‘守護者’的最高緊急聯絡代碼!我在林梅留下的加密檔案裡見過,是變體,比標準版多了一個脈衝,隻有創始成員和核心繼承人才能使用!”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克羅寧突然發出一聲低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聽到了那段脈衝聲,原本渾濁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像見了鬼一樣。
“不……不可能……”他嘶啞地喊道,聲音因為長時間缺水而乾澀,“這個代碼……是‘奠基者’的喚醒信號!GSCIC的絕密檔案裡說過,‘奠基者’是比創始人更早的存在,是‘遠航者’前哨站留在地球的第一批觀察者!這個信號……是用來喚醒‘奠基者’設施的!下麵……下麵是‘奠基者’的基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奠基者”——這個隻在星艦最古老的殘卷中出現過的詞彙,此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人的困惑。
李青山的心臟猛地一跳:“‘奠基者’和‘肅清者’有關聯嗎?和林梅呢?”
克羅寧被維克多拽著,踉蹌了幾步,卻依舊激動地大喊:“檔案裡說,‘奠基者’是‘肅清者’的‘代理人’!負責監控地球的混沌與秩序平衡!林梅……林梅很可能就是‘奠基者’的繼承人!她留下的芯片,就是打開基地的鑰匙!”
這個消息像一顆炸彈,在眾人心中炸開。如果冰下真的是“奠基者”的基地,那麼林雪的信號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她是被基地吸引,還是主動進去的?基地裡有什麼?是救贖,還是新的陷阱?
“信號的方向變了!”王曉雨突然喊道,終端屏幕上的淡紫色信號點開始緩慢移動,朝著西北方偏移,“它在移動!林雪可能在基地裡移動,或者……信號被基地的設備乾擾,出現了偏移!”
維克多的眼神變得堅定:“不管下麵是什麼,我們必須找到入口。如果克羅寧說的是真的,基地裡一定有生存物資和設備,甚至可能有對抗‘肅清者’的方法。而且,這也是救林雪的唯一機會。”
陳靜點頭:“我再感受一下冰層的振動。”她蹲下身,手掌再次貼在冰麵上,這一次,她感受得更仔細,“振動的頻率變快了,像是基地的設備被激活了。方向是西北方,和信號源的方向一致。我們朝著那個方向走,應該能找到入口。”
眾人加快腳步,朝著西北方前進。積雪越來越深,有的地方甚至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體力。李青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傳來陣陣刺痛——之前的爆炸讓他受了內傷,但他不敢停下,生怕錯過找到林雪的機會。
走了大約十分鐘,王曉雨突然停下:“信號變強了!就在前麵!”她指著前方一片相對平坦的冰麵,“就在那片冰麵下麵!深度大約500米!”
眾人圍了過去。這片冰麵比周圍的更光滑,沒有積雪,像是被人工清理過。冰麵下隱約能看到模糊的陰影,像是金屬結構的輪廓。
“入口應該就在這附近。”陳靜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冰麵,“下麵是空的,聲音不一樣。”
維克多掏出能量槍,調到最低功率模式,對著冰麵發射了一道微弱的紅光。紅光穿透冰麵,折射出下麵的景象——隱約能看到金屬的牆壁和管道,還有一些發光的設備,像是基地的內部結構。
“找到了!”李青山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冰麵,冰涼的觸感傳來,卻讓他感到一陣激動,“小雪就在下麵!我們必須打開入口!”
但問題又來了——怎麼打開?冰麵太厚,沒有設備,強行破壞會引發能量波動,招來“肅清者”。眾人再次陷入僵局。
抉擇與裂隙
“投票吧。”維克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能量槍插回腰間,“我們有兩個選擇:一,用林梅的芯片嘗試激活入口,可能會成功,也可能引發基地的防禦係統;二,放棄進入,立刻撤離北極,尋找安全的地方,再想辦法聯係‘守護者’,後續再回來救援。同意第一個選擇的,舉手。”
李青山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他的目光堅定,沒有絲毫猶豫——為了林雪,他願意冒任何風險。
王曉雨也舉起了手。她看著終端上的信號點,咬了咬嘴唇:“芯片能被‘肅清者’識彆,也可能被‘奠基者’的基地識彆。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維克多遲疑了一下。他看著遠空——“肅清者”的空域已經縮小到隻有原來的十分之一,顏色變成了淡白色,幾乎要融入天空。如果現在激活入口,引發的能量波動可能會被它察覺,招來攻擊;但如果放棄,林雪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被救援。他皺緊眉頭,最終還是舉起了手:“賭一把。”
陳靜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又看了看遠空的空域,緩緩舉起了手:“‘肅清者’快要離開了,能量波動可能不會被它察覺。而且,基地裡可能有我們需要的答案。”
四票通過。克羅寧被拴在一旁,沒有投票權,他看著眾人,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卻沒說話,隻是默默觀察著冰麵。
“現在的問題是,芯片怎麼激活入口?”王曉雨看著李青山手中的芯片,“芯片之前能打開逃生艇的門,是因為有對應的接口。這裡沒有接口,怎麼激活?”
李青山握緊芯片,陷入沉思。他想起芯片之前的反應——靠近星艦的遠古接口時會發熱,靠近逃生艇的接口時會共鳴。或許,芯片不需要物理接口,隻需要靠近基地的能量核心,就能產生共鳴?
他走到冰麵中央,將芯片放在冰麵上。芯片剛一接觸冰麵,就傳來一陣熟悉的溫熱感,表麵的細微紋路開始閃爍,發出淡金色的光。
“有反應!”王曉雨驚喜地喊道,終端屏幕上的信號點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周圍的乾擾波紋全部消失,“芯片在和基地的能量產生共鳴!”
眾人屏住呼吸,盯著冰麵上的芯片。芯片的光芒越來越亮,淡金色的光透過冰麵,照亮了下麵的金屬結構。冰層開始輕微震動,從下麵傳來低沉的機械運轉聲,像是古老的齒輪開始轉動。
“成功了!”李青山激動地喊道,他想伸手拿起芯片,卻被陳靜攔住。
“彆碰它!”陳靜的眼神警惕,“共鳴還在繼續,現在拿走芯片,可能會中斷激活程序。”
李青山點點頭,收回手,緊張地盯著冰麵。冰層的震動越來越明顯,冰麵中央開始出現一道細小的裂縫,裂縫逐漸擴大,向四周延伸,形成一個圓形的輪廓,直徑約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