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秀珍趕緊給蘇雲溪打水洗臉,又從櫃子裡摸出兩個舍不得吃的雞蛋,在灶上煮了。
蘇雲強站在門口,一臉憤憤不平:“那劉翠花就是欠收拾,早知道剛才下手再重點!”
蘇大軍看著女兒蒼白的臉,歎了口氣:“以後離她遠點。”
蘇雲溪捧著熱乎乎的雞蛋,心裡暖烘烘的。
真好,家人都還好好的。
她剝著雞蛋,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紅布包,遞給李秀珍:“媽,這個給你。”
李秀珍打開一看,裡麵竟是塊鋥亮的手表,竟然還有一百塊錢,頓時嚇了一跳:“這,這哪來的?”
蘇雲溪也湊過去看,紅布底層,除了那塊鋥亮的手表,竟然還整整齊齊疊著一百塊錢!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上一世二嬸隻說陸硯之送了塊手表,壓根沒提這一百塊錢!
想來是被那貪心的女人私吞了。
在70年代的農村,一百塊錢夠普通人家用大半年了,能買兩百斤大米,或是給全家添一身新衣裳!
這簡直是筆巨款!
“是陸營長給的。”蘇雲溪定了定神,把剛才陸硯之求婚的事和盤托出,“他還說三個月後一定回來接我。”
李秀珍手一抖,趕緊把錢和手表包好,臉上滿是擔憂:“這、這太貴重了……雲溪,咱們普通人家,受不起這禮啊。”
蘇大軍也皺緊眉頭,抽著旱煙:“陸營長家是大城市的,又是軍官,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門親事……怕是難成。”
“爸,媽,”蘇雲溪放下雞蛋,語氣格外堅定,“陸硯之是好人,他對我也是真心的。”
更多的她無法和父母言說,畢竟重生這件事本就荒謬。
她拿起紅布包塞進母親手裡:“這錢咱們拿著,既然我答應了嫁給他,就不用扭捏。再說了,我蘇雲溪也不是隻會占便宜的人,將來我會掙更多的錢,讓他,讓咱們全家都過上好日子。”
說著,她看向門口的蘇雲強:“二哥,你拿著這錢,去供銷社割幾斤肉,再稱點紅糖回來。今天咱全家改善改善夥食!”
“欸,好!”蘇雲強一聽有肉吃,立刻來了精神,接過錢就往外跑,臨走前還回頭衝妹子咧嘴笑:“還是妹子有魄力!”
等蘇雲強走了,蘇雲溪直接跪在了父母麵前,眼眶泛紅卻語氣鄭重:“爸,媽,女兒不孝,以前總讓你們操心。”
她重重磕了個響頭:“但這次,求你們信我一次,我也會好好學本事,考大學,將來一定讓咱們家揚眉吐氣,再也不受人欺負!”
李秀珍趕緊把她扶起來,抹著眼淚歎氣:“傻孩子,起來說話。媽不是不信你,就是怕你受委屈……”
“媽,我不怕。”蘇雲溪握住母親粗糙的手,“以前是我傻,以後不會了。”
李秀珍看著蘇雲溪乖巧的模樣,忍不住又紅了眼。
之前蘇雲溪被劉翠花攛掇和村裡的陳知青走得近,那人一看就是個油嘴滑舌的,現在看到女兒有這個決心,他們也放心多了。
晚飯的時候,肉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鍋裡燉著的豬肉香氣四溢,勾得人直咽口水。
這香味順著空氣飄到了不遠劉翠花的家裡,劉翠花想著白天蘇雲溪打她的事,氣的牙癢癢,又想到那個陸營長肯定給了她很多錢,不然她們家哪兒有錢買肉吃。
頓時她隻覺得肉疼,還沒把錢從那小賤人哪裡哄來就反被她打了一頓,真是氣死她了。
這邊的蘇雲溪卻沒急著動筷子,盛了滿滿一大碗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又拿了兩個白麵饅頭,用粗布巾仔細包好。
“媽,我去趟周老先生那兒。”她對李秀珍說道。
李秀珍知道周明遠的身份,平時住在村尾的破廟裡,日子過得清苦,自家閨女跟著他學過草藥知識,便點了點頭:“去吧,路上慢點,早點回來。”
蘇雲溪應著,拎著食盒往村尾走。
夜色漸濃,蘇雲溪順著土路往村外的破廟走,眼眶不禁有些發熱。
上一世,她跟著陳建軍回城後,偶然在一本醫學雜誌上看到周明遠的照片,才知道這個在村裡默默無名,被人戳脊梁骨的老人,竟是京城醫學院的終身教授,是被稱作國手的中醫泰鬥。
隻因在那時侯堅決保護古醫學書籍不被破壞,就被下放到這窮山溝。
而這位泰鬥,當年不止一次想收她為徒,是她自己被豬油蒙了心,總覺得跟著陳建軍才能出頭,一次次錯過了拜師的機會。
周老先生最後在破廟裡病逝時,身邊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這成了她前世最大的遺憾之一。
上一世,自己虧欠的人真的太多。
“周爺爺?”蘇雲溪走到破廟門口,輕輕敲了敲那扇破爛的木門。
裡麵傳來一陣咳嗽聲,接著是蒼老的回應:“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