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格外安靜,隻能聽到風吹動石榴樹葉的沙沙聲。
以及聞到一股淡淡的騷臭味。
黃天眉頭大皺,將腳從黃健的頭上移開,感覺自己好似真的踩了便溺,連靴子都不乾淨了,“你過來,把這個蠢物帶回去,彆臟了我這清幽的院子。”
仆從聞聲大鬆一口氣,趕緊上前把黃健背起來,嗅著臭味,小步顛著跑出院子。
“四郎,你、你怎麼這麼厲害了?”蘅兒張著小小的嘴,眼睛瞪得滾圓。
琴嬸卻不像蘅兒那般好奇崇拜,而是麵露焦急,在院子裡團團轉,唉聲歎氣,“三少爺向來受老爺夫人喜愛,少爺你打了他,真真是惹禍了!”
“不過小小懲戒,未殺他已是不錯了。”
黃天倒是想過乾脆殺了黃健,而後在黃府猛猛開殺戒——這具身體承受不住狂暴的靈氣,但是如果願意舍棄肉身,還是可以通過施展禁術迅速提升修為的,他相信,即便是黃府實力最強的黃尋舊也不一定敵得過拚命的自己。
但事情還不至於到那種程度,無非就是一個蠢漢、一個妒婦和三個傻大兒罷了,並不值得他毫不猶豫的拚命,他們哪裡配。
“你們安心忙活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張。”
黃天說完,便繼續雷音鍛體,低沉的雷響連綿不絕地從他體內傳來。
眼見黃天絲毫不慌,琴嬸心裡的焦慮莫名緩解了不少,帶著蘅兒去廚房忙活,給黃天做些肉湯。
而就在東廂小院逐漸安寧下來時,黃府正廳,黃尋舊正在招待貴客,昆雲郡鎮武衛千戶,夏宏。
夏宏穿一身麒麟服,國字臉,不說話時下頜繃得很緊,看起來有些冷硬,一雙手掌格外粗厚,顯然練了一門不淺的手上功夫。
“未想黃兄竟舍得將四個兒子儘數送到我鎮武衛,真真是出人意料,讓人欽佩。”夏宏抿了口茶水,緩緩說道。
黃尋舊笑了笑,“在下最是心向朝廷,國朝的六扇門、鎮武衛、玄甲軍都在廣招人手,我哪怕再不舍,也是願讓幾個犬子加入獻份綿薄之力的。”
表麵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是他察覺到了郡內氣氛的不對勁。
昆雲郡的六扇門、鎮武衛、玄甲軍在擴招人馬,郡裡的五大派也在大肆招人,擺明了是針鋒相對。
又有小道消息流傳,朝廷欲收天下刀兵,鎮壓各大門派,而名門大派自不會坐以待斃,屢屢派人刺殺乃至強殺各地朝廷官員,鬨得天下二十三州人心惶惶。
在這種幾乎勢同水火的情況下,站隊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尤其是昆雲郡五大派之一的飛鴻門還派人來接觸黃尋舊,言語中不乏讓其投靠之意。
黃尋舊當即就嚴詞拒絕,開什麼玩笑,他的家業全都在郡城內,郡城裡實力最強的又是官方,他怎麼可能投向五大派?
再者他夫人賀雲柔的父親是一方縣丞,官方的標簽根本甩不掉,投向五大派也不會被真正信任。
而這時候,郡裡官方也派人與城中豪族、富商接觸,同樣是讓他們作出選擇,黃尋舊經過短暫思考,就決定倒向官方。
不僅要倒過去,還要大倒特倒!除了八歲幼子,四個兒子全送到鎮武衛效力,整個郡城誰能比我更忠?!
而之所以全送去鎮武衛,不是分散到其他衙署,一是因為那裡是郡內武道修行最好的地方之一,功法、武技、神兵都不缺。
二則是黃家有不少姻親故舊在郡衙、玄甲軍、六扇門等衙署任職,唯獨差了鎮武衛,黃尋舊這次是順手將缺的那塊拚圖補完整。
至於說四個兒子同在鎮武衛任事會不會惹人閒話,這完全是不必要的擔憂,昆雲郡人口千萬,而負責監察鎮壓各地的鎮武衛足有數千人,與六扇門並列為兩大暴力機構,其中彆說兄弟四人,祖孫三代一大家子人共事的情況都不在少數。
當然,送兒子去鎮武衛是為了表態以及補全勢力拚圖,而不是為了“上前線”送死,他今日請夏宏來就是要做好安排。
隻見他有些肉疼的從袖中掏出一個細長的玉盒,遞到夏宏麵前,“還請夏兄替幾個犬子勞神一二……”
夏宏麵色不變,接過玉盒打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襲來,定睛一看,卻是一株長有五寸、通體晶瑩的金雪參,此物靈氣馥鬱溫和,對他這樣的五品武者來說也稱得上珍物。
夏宏麵上浮現動容之色,迅速將金雪參收入袖中,“黃兄心意太誠,拳拳報國之心天地可鑒,我鎮武衛自然不能虧待了去……”
他思索了一會兒,方道:“貴府的幾個公子,黃謙乃是七品武者,無須考校,我可做主安排他進錄功司,做一敘功郎,位比試百戶,此職身處後方最是安全,權勢也重。
黃睿、黃健皆有些底子,前者入了九品,後者練出了勁,以後可看情況安排進神兵司、架閣庫,至於黃天,一點武學底子都沒有,就怕他兩個月過去連勁力都練不出來……”
鎮武衛招人分兩種,一是家世清白的八品及以上武者,能直接入職任事。
第二種,家世清白、八品以下的人,無論九品、練勁還是普通人,都須在鎮武衛直屬的衛學磨煉一段時間。
普通人兩月內練不出勁力,直接逐出,連做個力士、文吏的資格都沒有。
練出勁力者,但半年內入不了九品,就調去做個最底層的力士或文吏。
得入九品者,但一年內入不了八品,就轉為小旗官。
入了八品者,則直接任命為總旗官,不需要熬資曆。
完全可以說,對於根骨悟性比較強的天才,入衛學是一條實打實的捷徑。
“他不打緊,若是兩個月內練不出勁力,自可逐出,若是練的出,也隨意夏兄安排。”
一聽到老四的名字,黃尋舊的眉頭就下意識皺起來,心裡有點膈應,不願多談。
夏宏察覺到了黃尋舊對黃天的不喜,心中了然,笑道:“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了結一樁心事,黃尋舊笑容滿麵,“夏兄,請喝茶。”
“請。”
二人各有所獲,心情愜意地飲著茶水,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鬨嘈雜聲,黃尋舊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對著侍奉一旁的下人道:“去看看是誰在吵鬨?”
下人連忙領命而去,沒多久,便腳步匆匆地趕了回來,附耳道:“是四少爺將三少爺給打狠了,三少爺滿頭是血,昏了一刻鐘才醒過來,二少爺見之不忍,欲為三少爺出氣,正要帶人去東廂打回來……”
黃尋舊聞言心頭大怒,‘好個畜生,竟敢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