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聽著這聲響奇怪。
認識鄷徹這樣久,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你是……”
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怕癢?”
鄷徹抿著唇,“…嗯。”
“哦,那我小心些。”
係扣解開後,高枝落在他腰窩上的手抽離,外衣脫下,還剩下外褲。
鄷徹行動不便,褲子自然也得高枝來效勞。
“高枝,褲子就不用了。”
鄷徹分出一隻手去攔住她的動作。
高枝拍開他,手直接伸向他的褲腰帶,“我動作很快,彆矯情。”
鄷徹迅速撤手,不顧摔倒的風險,一屁股跌在了輪椅上,也緊急護住了自己的褲腰帶。
“商陸,蒼術。”
屋門被人從外推開,兩人快步走到他們跟前,興許是察覺到微妙的氣氛,和自家主子護住了褲腰帶的動作,默契低下頭沒再多看一眼。
“主子。”
“你乾嘛……”
高枝望著鄷徹,見對方麵紅耳赤,分外茫然。
“我…癢……”
鄷徹不自然地垂下眼皮子,操控輪椅把手,“你們侍奉我沐浴。”
“是。”
商陸頷首,隨鄷徹入了淨室。
蒼術還留在原地,朝高枝眨了下眼,“王妃,主子他害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您再忍忍,他會屈服的。”
高枝怔住。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她?
待鄷徹從淨室內出來,就徑直躺在了地鋪上,沒再多和高枝說一句話。
待兩個暗衛離開,高枝瞥了眼地鋪上的人,“那我也去沐浴了。”
“…嗯。”
不到半盞茶功夫,淨室內傳來稀裡嘩啦的水聲,一陣怡然淡雅的皂莢香氣隱隱傳來。
鄷徹眼皮子闔上,手掌一點點收緊,攥住了被角。
待淨室門再打開,那香氣越發濃烈,擦頭發的聲窸窸窣窣,腳步從外間轉移到他頭頂的位置,停頓了下。
“這麼快就睡了。”
高枝嘀咕了聲,將內室燈吹了,隨即爬上了床。
不過很快,就發現了不尋常。
方才她幫鄷徹準備地鋪時,將床上的厚被子給了他,她自己用的是櫃子裡備用的稍薄被褥。
可眼下一摸,還是原先那厚的。
而且被褥內還塞了個湯婆子。
如今才八月中旬,雖說京城早晚溫差大,也沒必要準備湯婆子吧。
*
嶽麓書院早課為卯時三刻,在明倫堂由一位姓王的山長開講,高枝是習武之人,起早床不是難事,不過恰逢這日來了月事。
書院不許下人伺候跟隨。
昨日蟬衣和百合送她過來便離開了。
清早她一個人手忙腳亂將臟被褥洗好,忍著腹痛,換了書院規定的常服趕過去。
結果還是晚了半盞茶的功夫。
堂內已有一頭發花白的老先生背手而立,麵龐沉肅凝視著她。
“今日第一堂課,何故遲到?”
高枝蹙眉,不好將身體原因闡述,隻能低頭認錯。
“我知冬日易生惰怠,但若院內學子個個如你這般懈怠,這書院還辦不辦了?”
王山長劈頭蓋臉罵:“今日要學的《論語》中曾言,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可知其意?
你來的是嶽麓書院,可知朱老曾言治學五步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篤行是關鍵,惰怠者絕無可能完成,誌向不堅,何苦來這兒,折磨眾生更折磨你自己。”
高枝知道書院裡的山長個頂個的學識超群,做錯事的是她,也隻能乖乖挨罵。
明倫堂內坐了不少學子,眼熟的京城權貴不少,甚至還來了幾個皇子,鄷徹端坐在堂內後座,那雙淡泊黑瞳正悄無聲息抬起,看著她。
書院內一應寢具都有限,每人一床被褥,不得私下再買,以此來鍛煉規訓學子不得驕奢。
高枝現如今心裡是悔死了。
早知就等放堂後再來洗被褥了。
就算洗不掉,反正她爹給她走了後門,寢屋隻她一人使用,也沒人能嫌棄她。
“高將軍謀臣武將,費儘心思送你入學。”
王山長氣得哼了聲:“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你未做好念書的打算,不如早些回去。”
高正送她過來前,跟書院內的山長都打過招呼,知道她女兒家身份。
這話若是不知內情的人,未必能體會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