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霍禦，已經陷入了幻境之中。
他知道這是幻境，因為霍禦清楚地記得，自己正在碧落天秘境的第三關內。
就在前一刻，他還清晰地看見了那座橋的儘頭，轉瞬之間，他已不在橋上，而是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黑衣，站在電閃雷鳴、風雨肆虐的群山之巔。
豆大的雨點在他眼前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雨幕，卻在落向他時被無形的力量阻擋，無法沾濕他分毫。
這一幕，對於霍禦而言簡直是刻骨銘心，再熟悉不過。
——這正是他前世飛升之刻，亦是他身死之時。
然而，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出現的卻不是天道之門，而是一個踏著雷電而來之人。
“霍禦！”
霍禦緩緩抬眼，目光不偏不倚地對上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所見的卻是全然陌生的神情。
這個龍煜城的雙眸中沒有他熟悉的任何情緒，隻餘下濃鬱得化不開的恨意，一如他前世記憶中，兩人神魂燃燒殆儘之時，龍煜城凝望他的眼神。
霍禦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陌生感：
原來眼前的這個龍煜城，在那一刻，對他的恨意竟是如此刻骨銘心，如此深入骨髓嗎？
而當時的霍禦卻全然沒有察覺。
這個對他恨意滔天的龍煜城手握一柄銀黑色長槍，周身環繞著深藍色與銀色交織的電光，如同雷神降世，與霍禦認識的那個精通劍訣、擅使火法的龍煜城天差地彆。
他們也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這一點，自霍禦在瓊山派入門試煉上初見龍煜城之時，便已再清楚不過。
眼前的龍煜城是自己前世記憶的延續，在自己重生後的這個世界裡，隻會出現在幻象中，也僅能存在於幻象中。
因此，麵對這個曾殺過他一次、卻也意外為他打開了天道之門的龍煜城，霍禦目中一淩，出手即是殺招！
“師兄！”
伴隨著一聲熟悉而急切的呼喚在耳畔驟然響起，霍禦眼前的景象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觸動，開始緩緩地流動起來。
兩個龍煜城的麵容在他的視線中漸漸重疊，宛如兩幅不同的畫卷緩緩交融。
那雙眼睛裡化不開的恨意，逐漸被更多複雜而鮮活的情感所替代——茫然的困惑、深深的擔憂、真摯的關切，以及一抹霍禦看不懂的神情。
就在這一刹那，霍禦仿佛穿越了前生與今世，再次站在了橋上。
霍禦微微闔上雙眼，將腦海中方才經曆的一切迅速抹去，如同拂去鏡麵上的灰塵。
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目光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正好對上龍煜城的雙眸。
“師兄，你沒事吧？”
龍煜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顯然是被霍禦剛剛那突如其來的異樣所驚擾。
霍禦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隨後將視線轉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