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萬仞絕壁之巔,孤鬆傲立,洞虛子負手而立其下,那張常年帶著玩世不恭神色的臉上,此刻卻帶著難得的凝重之意。
乾坤道宗之內,無極道人佇立在觀星台上,望著天際的劫雲半晌,忽地伸手掐了一卦。然而,那卦象尚未清晰成形,便如縹緲煙雲般消散無蹤。
“天機混沌……“
他低聲喃喃,神色晦暗不明。
大陸南端的戈壁深處,連綿的寺廟群在金色天光的映照下,格外莊嚴肅穆。
一位身披赤紅袈裟的老僧,手持十二環錫杖,麵容剛毅,如怒目金剛。他身旁站著一位麵容稚嫩的小沙彌,看似不過弱冠之年,周身卻散發著分神後期的強大威壓。
老僧望著劫雲,眉頭緊鎖,沉默不語,而年輕僧人低眉垂目,目光澄澈如水,無喜無悲。
玄天劍宗的後山湖畔,道一隨意地倚在古鬆枝頭,手中的葫蘆微微傾斜,琥珀色的酒液傾瀉而下。在他身旁,一個藍衫男子靜靜地坐在湖邊垂釣,魚線在微風細雨中紋絲不動。
兩人對東方那奇異的景象恍若未覺,仿佛這天地間唯有手中的美酒與掌中的釣竿。
方壺仙府的雲台之上,一局殘棋靜置石案。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束發女子落下手中白子,玉指輕叩棋盤。
對麵的紫陽道人手持黑子,凝視著棋局,沉吟良久也不知該將棋子落在何處,終是歎息一聲:
“大局已定,覆水難收。唉,這局是我輸了,幾百年了,還是下不過你。”
一身野道人打扮的女子但笑不語,側首望向東方,眸中映出那片金色雷海。
而在所有觀望者中,最為緊張的當屬玉衡。
他此刻距離劫雲最近,能真切地感受到那恐怖天威帶來的壓迫感,在極近的距離之內,親眼目睹著天權遊刃有餘地接下一道又一道威力驚人的劫雷。
隨著天權一次次成功化解危機,玉衡緊繃的神色終於稍緩,懸著的心總算漸漸放了下來。
然而,就在局勢逐漸明朗之際,一滴碧翠欲滴的“水珠”驟然自西北方向破空而來,毫無預兆。
那靈光初看不過一線,轉瞬間便化作遮天蔽地的青色洪流,所過之處,虛空生蓮,萬千青蓮在金色的雲端綻放,霎時間,無儘的生機彌漫,濃鬱的木屬性靈力迅速充斥於這方天地。
原本璀璨如熔金的天幕,在這道靈光的衝擊下竟開始變得黯淡,如同被清水稀釋的墨汁。
彙集在天權身旁的金行之力在這濃鬱生機的強烈擾動下,不僅停止了繼續彙聚,反而開始四散消弭。
地脈中因天權渡劫而凝聚出的那些金屬礦脈,竟在眨眼間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瘋狂滋長的草木——參天古木拔地而起,藤蔓如蛟龍般纏繞山巒,就連岩石縫隙中都迸發出翠綠的嫩芽。
木生金落,濃鬱的木屬性靈力滋生出的無限生機,竟硬生生衝散了因天權彙聚而來的金屬性靈力。
看到這一幕,不僅是玉衡瞬間臉色大變,所有遠遠觀禮的分神期修士們也已然明白——天權這次渡劫已經失敗了。
……
在那之後,劫雷又落了一日一夜,終於在第四日破曉時分漸漸停歇。
遮天蔽日的劫雲,宛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緩緩向四周散去。
漫天的赤金色光芒逐漸褪去,隻餘下一片沉沉的金光,好似凝固的暮色,沉甸甸地籠罩著整個天際。
在這片金光的正下方,正是靈霄宮所在的仙靈島。
此刻,仙靈島上的所有靈霄宮弟子,皆齊齊跪伏在地,神情悲戚。在他們跪拜之處的上方,一道單薄的人影佇立在漫天的金芒中央。
天權真人依舊穿著那身素淨的道袍,隻是發間的木簪早已不知所蹤,如瀑的長發飄搖在風中,仿佛也將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