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漸漸消散,那青年修士話音落下,便不再理會霍禦作何反應,自顧自地隨意席地而坐。
他寬大的素白袖袍鋪展在荒蕪的土地上,隨著他的這一動作,四周原本枯萎的草木仿佛久旱逢甘霖,瞬間煥發出勃勃生機。
乾裂的土壤之下,嫩綠的芽苗紛紛鑽出,不過轉瞬之間,便蔓延開來,形成一片青翠欲滴的景致。
在他麵前,一株兩人合抱粗細的樹樁破土而出,木質紋理清晰,宛如精心雕琢一般。這樹樁長到矮桌的高度便停止了生長,表麵光滑如鏡,竟好似天然生成的茶案。
青年抬手,隨意地對著樹樁對麵做了個“請”的手勢。
霍禦沒有絲毫猶豫,將暗金短劍歸入鞘中,在青年的對麵坦然入座,隻是眼中的冷意依舊未曾減退分毫。
“如今這蘊靈界,共有六名人族大乘期修士。”
青年仿佛早已洞悉霍禦的來意,一邊緩緩開口,一邊在桌上輕輕拂過。刹那間,樹樁表麵泛起如漣漪般的木紋,一套精致的茶具憑空浮現而出。
他執壺為兩人斟茶,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茶湯傾瀉而下時,竟無半點聲響。
那木製的杯盞薄如蟬翼,內裡盛著的茶湯澄澈碧綠,氤氳的靈氣在杯口凝成淡淡霧靄。然而,霍禦卻連看都未看一眼。
“除卻那個資曆尚淺、心高氣傲、還不認命的年輕後生之外,我們餘下五人達成了共識——輪流出手,阻攔那些嘗試渡大乘天劫之人。”
青年神色淡然,對霍禦的視若無睹毫不介意,隻是輕輕放下手中的茶壺,端起自己麵前的茶具淺啜一口,而後才緩緩說道:
“這一次,便是輪到老朽出手。“
他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對於抬手間便斷絕了他人道途、判定他人生死之事,沒有絲毫愧意,就像在陳述日月更替般自然。
“小友無需擔心,老朽不會對你動手。”
青年抬眸望向霍禦,目光平靜無波,他放下茶盞,木盞與桌麵相觸竟未發出絲毫聲響。
“即便真要動手,也會等到你渡劫之時——而且,屆時出手的也不該是老朽,而是輪到下一個人。”
說這番話時,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唯餘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靜,好似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輪回,將一切都看得淡然。
對於他以及他那些同盟者的行徑,他全然沒有半分辯解之意,隻是以一種近乎冷漠的口吻,陳述著一個冰冷的事實。
因為即便他將一切如實告知霍禦,憑霍禦一己之力,也無力改寫未來必將麵臨之劫——這何嘗不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荒穀之中,陡然刮起一陣陰風,卷起滿地的枯葉,在半空中肆意飛舞。死寂的山穀裡,萬籟俱寂,唯有那淡淡的茶香在風中悠悠飄散,與這方死地格格不入。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就這麼沉默地對視了半晌,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
良久,青年忽然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看樣子,下一位同僚不久之後要麵對的,恐怕是個難纏的硬骨頭——不過這也與老朽無關。倘若你能成功踏入大乘境,我們也歡迎你加入這‘聯盟’。”
霍禦凝視著青年修士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神色淡然地答道:
“不必,我對阻人道途,斷人生機之事毫無興趣。”
話音未落,茶案上的木紋突然劇烈地扭曲起來,仿佛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