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譚行生物鐘精準無比,雙目倏然睜開,他利落地起身,簡單洗漱後推開房門。
霎時間,一股混合著米粥清香和煎蛋焦香的溫暖氣息撲麵而來。
抬眼望去,隻見廚房裡,身形已初具挺拔輪廓的少年正背對著他,圍著那條洗得發白的舊圍裙,在灶台前“哐哐哐”地用力揉著一團麵,力道大得像是跟麵團有仇。
譚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踱步過去,斜倚在廚房門框上,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喲嗬!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家的小老虎今兒個這麼勤快?知道心疼人了?”
那背影猛地一頓。
譚虎“唰”地轉過身,手裡還沾著麵粉,一張棱角漸顯的臉上,此刻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陰陽怪氣地懟了回來:
“大哥!您可歇著吧!哪天早上灶台的火不是我點的!你倒是哪天能賞臉早起,給咱家露一手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泄憤似的把麵團重重摔在案板上,“啪”的一聲悶響,力道十足,案板都跟著顫了顫。
譚行被弟弟這怨氣衝天的模樣逗樂了,非但不惱,反而走上前,習慣性地抬手,精準地捏了捏譚虎緊繃的後頸。
“嘶!”譚虎吃痛,脖子一縮,剛要炸毛。
譚行卻已收回手,順手抄起台子上一個剛煎好、金黃焦脆的雞蛋餅,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笑道:
“嗯,火候不錯!有進步!至於你哥我嘛……”
他咽下口中食物,眼神帶著一絲促狹:
“身為譚家世子爺,這早餐的重任,就交給你小子了!好好乾,哥看好你!”
說完,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留下一個瀟灑又欠揍的背影,施施然走向餐桌。
譚虎看著哥哥的背影,嘴角勾起,笑了笑,隨即壓低聲音,帶著點沒好氣的警告:
“喂!你動靜小點!老媽還在睡呢!彆吵醒她!”
正拉開椅子的譚行動作瞬間一滯,立刻收斂了所有聲響,輕手輕腳地坐下。
他拿起筷子,對著桌上的早餐開始“風卷殘雲”,速度奇快卻詭異地沒發出太大聲音,邊吃邊含糊不清地吩咐:
“唔…老媽昨天累著了,讓她多睡會!你等下把早餐溫好端她房裡去,再去上學!聽到沒?”
“嗯!知道了!”
譚虎悶聲應道,手下揉麵的力道又重了幾分,麵團在他掌下被狠狠揉捏,仿佛承受著某種無形的怒火。
廚房裡隻剩下沉悶的揉麵聲和譚行輕微的咀嚼聲。
片刻後,譚虎揉麵的動作微微一頓,頭也沒抬,聲音卻沉了下來,帶著一股壓抑的火氣:
“哥。”
“嗯?”
譚行正埋頭對付第二個蛋餅。
“昨天…”
譚虎頓了頓,揉麵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陰沉問道:
“老媽是不是在譚雯家受氣了?我見她回來…眼眶是紅的。”
他猛地抬轉頭,直直盯向譚行,一字一頓:
“是不是那家人不長眼,又欺負到媽頭上了?哥,你彆想糊弄我!”
譚行咀嚼的動作驟然停住。
他緩緩放下筷子,臉上的輕鬆戲謔瞬間褪得一乾二淨,目光銳利地回視弟弟:
“譚虎。”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嚴肅:
“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到此為止。你!聽好了!老老實實上學,不要去搞事!更不準私下搞任何小動作!這事翻篇了,知道嗎?!”
譚虎迎上大哥那極具壓迫感的視線,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胸膛微微起伏了幾下。
那股憋在胸口、想要撕碎點什麼來發泄的戾氣,在大哥的目光下,如同被無形的手強行摁了回去。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帶著不甘和憋悶,重重地點了下頭。
隻是那雙低垂下去的眼睛裡,翻湧的暗潮卻並未完全平息,如同被強行按入水底的火山。
譚行看著弟弟那依舊繃緊,透著一股子不服怒意的背影,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對自己這個弟弟,實在是太了解了。
如果說他譚行自己是一匹習慣獨行,冷靜狩獵的獨狼,那麼他這個弟弟譚虎,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就是一頭尚未完全長成、卻已獠牙畢露、凶性難馴的惡虎!
這小子,天生就帶著一股凶氣。
性子暴烈如火,睚眥必報,行事更是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無法無天的狠勁和狡黠。
譚行清晰地記得,譚虎還在上小學時,就曾因為一個高年級混混辱罵了母親一句,這小子就敢拎著半塊板磚,追著對方跑了三條街,最後硬是在巷子口把那混混堵住,生生打碎了對方一隻腕骨!
那股子不管後果、隻求發泄心中暴怒的狠辣勁兒,當時趕到的譚行看了都心頭一凜。
很多時候,弟弟被人激怒後,眼中那種擇人而噬的凶光,那種為達目的不惜同歸於儘的偏執,連他這個當大哥的都感到心驚。
父親在世時,還能憑威嚴壓住這頭小老虎。
而如今,在這個家裡,在這個世界上,能真正壓製住譚虎體內那股凶性,除了母親,或許,就隻剩下他了!
譚行目光平靜,無聲地注視著廚房裡那個仍在泄憤般、仿佛要把所有怒火都揉進麵團裡的倔強身影,無奈一笑:
“行了!我去上學了!記得我交代你的話!彆搞事,聽到沒!要不然你知道後果!”
譚行最後叮囑了一句,語氣嚴肅,目光在弟弟譚虎依舊緊繃的後背上掃過,帶著一絲警告。
“知道了!哥!”
譚虎悶吼一聲,頭也不回,手下揉麵的力道幾乎要把案板摁穿。
譚行不再多言,咽下最後一口雞蛋餅,身影一閃便出了門。
聽見關門聲,還在揉麵的譚虎動作一頓,轉頭看向沙發上放著的‘虎咆’刀,眼中凶光閃爍,但隨後好像想起了什麼,又被生生的壓製下去,隻是那揉麵的雙手,早已青筋爆起!
清晨的風帶著涼意,出了門的譚行腳下生風,朝著景瀾高中的方向疾奔。
剛跑到景瀾高中那鎏金大字校門口,還沒等他喘勻氣...
“吱——嘎!!!”
一陣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刹車聲驟然響起!
一輛騷包到極點的亮紅色豪華飛梭,以一個極其蠻橫的姿態猛地急刹在他身前!
強勁的氣流卷起地上的塵土,撲了譚行一身。
車門“唰”地向上彈開。
一個穿著定製武道服、滿臉寫著“老子現在很不爽”的少年,嘴裡罵罵咧咧地鑽了出來,正是林東。
“艸!什麼破車!開得跟烏龜爬似的!!”
他罵的對象似乎是前麵的車或司機,但那股子肆無忌憚的跋扈勁兒,顯露無疑。
“怎麼了,林大少,一大早火氣就這麼旺?”
譚行拍了拍身上的灰,無語道。
“靠!老子老遠就看到你了,想喊你!結果前麵那破車跟蝸牛爬似的擋路,還他媽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