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嶽的目光落在譚行臉上,那目光沉靜卻極具分量,他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裡緩緩蕩開,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譚公,先天巔峰。當年彌撒教突襲西七區疏散點,他一人一刀,獨戰兩名執事,死戰不退,為三千七百名民眾爭取了整整十七分鐘,最終力竭而亡。聯邦追授‘英烈’稱號,一等功。”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沉重的戰鼓,擂在譚行的心口,也讓房間內的空氣凝固了幾分。
關於父親犧牲的細節,他知道的並不比這更多。
此刻從一位強大的夜遊神口中說出,那份慘烈與榮光變得無比具體,灼得他心臟發緊。
譚行的呼吸驟然粗重了幾分,眼眶控製不住地發熱,但他牙關緊咬,硬生生將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父親是他的驕傲,他絕不能在外人麵前失態。
“巡夜司的檔案庫裡,存放著所有犧牲者的完整卷宗。
“你也彆覺得巡夜司冷血......英烈子女若連武大都考不上,就沒資格繼承父輩餘蔭。
我們不會將有限的資源用於廢物身上,我們隻認實力與天賦。
鐵與血、犧牲與隱忍,這才是巡夜司。”
重嶽的語氣依舊平穩,但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溫度:
“現在,收起情緒。繼續說那塊晶石和邪教徒的細節,任何一點,包括你當時的感受,都不要遺漏。”
譚行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騰的心緒摁回心底。
他知道,現在不是沉湎的時候。
他將荒野偶遇邪教血祭、如何被那血邪教徒追擊、對方鬼魅般的速度與力量、那仿佛來自深淵的嘶吼與冰冷粘稠的精神衝擊、以及那個詭異夢境和不由自主念出的名字,連同那個拍下了活祭過程的視頻文件,原原本本,和盤托出。
這一次,他毫無保留。
當他說到那個難以名狀的神名時,重嶽打斷了他:
“嘗試回憶那個名字,或者描述得更精確些。”
譚行蹙眉竭力回想,但那段記憶仿佛被蒙上了濃霧,最終隻能勉強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隨即搖頭:
“不行!記憶很模糊,就像被強行擦掉了!”
重嶽聞言眼神微微一凝。
“無妨,這是正常現象,隻是邪神微不足道的低語殘留。”
他沉聲道:“那些東西無法直接穿透界域散播汙穢,估計是那晶石最後的應激反應。”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剛返回的靈瞳就闖了進來,語氣帶著興奮:
“頭兒,東西找到了!能量反應吻合,是血神教的造物沒錯。”
她晃了晃手中一個結構精密的銀色金屬密封盒。
“血神教……很好。”
重嶽頷首,目光重新鎖定譚行:
“譚行,綜合你的陳述、警備司的行動軌跡複原以及我們找到的證物,初步判斷,你所言基本屬實。
你是在自救,並且,無意中挫敗了邪教徒的一次重要行動。”
譚行心中那塊一直懸著的巨石,終於落下了一半。
至少,殺人不需要坐牢了。
“但是.....”
重嶽話鋒一轉,無形的壓力再次聚攏:
“你私自藏匿高危禁忌物,知情不報,自身也已深度卷入此事。
按常規流程,你需要簽署最高級彆保密協議,並接受為期至少一個月的隔離審查,直至事件徹底查明。”
隔離審查?一個月?譚行的心猛地一沉。這麼久,集訓肯定黃了……
就在他剛想說話之際,重嶽忽然向前踏出一步。
那股如山嶽般的壓迫感再次增強,但這一次,其中似乎夾雜著一種審視與招攬的意味。
“不過,鑒於你是英烈之後,此次表現出的心智和能力也遠超常人。”
重嶽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我現在給你另一個選擇。”
譚行猛地抬頭,眼中驚疑與期待交織。
“配合我們,充當誘餌。將潛藏在北疆市的邪教徒及其黨羽,引出、鎖定、一網打儘。”
重嶽的目光銳利如刀:“你,敢嗎?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敢!為什麼不敢?”
譚行幾乎是脫口而出,嘴角扯起一抹銳利的笑意:
“正合我意!我本來就這樣打算,就算沒有你們,我也想和他們剛一剛,根據乾掉的那兩個邪教徒臨死前‘透露’,他們有個什麼‘戰鬥血使’已經混進了北疆!
我昨天拿著晶石晃悠,估計已經被人盯上了。本來我這幾天就打算把他們引到蘇天豪的地盤,讓他們先狗咬狗!”
重嶽眼中閃過一絲近乎欣賞的光芒,竟低笑了一聲,遞過來一個造型簡約的黑色耳麥:
“有意思。但不需要了,你現在有我們了,巡夜司在你身後,按照你的計劃引他們出來,通過它通知我們,我們會準備好‘驚喜’的!
北疆市的‘蒼穹之幕’監控網絡能鎖定它的信號,我們會全程監控,隨時介入。”
譚行接過那枚觸感冰涼的耳麥,掂量了一下,挑眉問道:
“這玩意兒……靠譜嗎?”
“哈哈哈!小弟弟,你這話要是讓裝備部那些研究狂人聽到,可是會集體爆炸的!”
旁邊的靈瞳忍俊不禁。
重嶽的嘴角也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放心。軍用最高級彆,物理強度足以硬抗淬體境武者一擊。
隻要你在北疆市範圍內,還在‘蒼穹之幕’的籠罩之下,它的信號就絕不會中斷。”
“嘿嘿!那就好!反正也睡飽了,等下吃飽了我就帶著它,去找蘇天豪玩玩!”
譚行咧嘴一笑,指尖靈活地將那枚黑色耳麥轉了個圈,隨手塞進褲兜。
“正好活動活動筋骨,給那位蘇老板送份‘驚喜’大禮包!”
在警備司食堂囫圇吞下一頓標準工作餐後,譚行雙手插兜,大大咧咧地走出了警備司大門。
他右手指尖在口袋裡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血晶,幾步就跨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警用飛梭後座。
飛梭平穩運行,彙入城市低空航道。
正在駕駛的張旬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
“你旁邊那個盒子裡,是件防彈背心,我私人的。你穿上!我不知道你跟巡夜司到底定了什麼計劃,但有總比沒有強,穿上吧!”
譚行依言打開旁邊的盒子,裡麵是一件做工精良、閃著啞光的黑色背心。
他拎起來掂了掂,沉甸甸的,觸感冰涼而堅韌。
他利落地將背心套在衣服裡麵,拍了拍胸口,笑道:“謝了,張哥!”
“嗯,”
張旬應了一聲,目光依舊緊盯著前方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