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汐瞳孔微縮。
她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為難和抗拒:“雲頂天宮?我如今聲名狼藉,重傷未愈,如何能進得去?就算進去,又如何能讓他們服下這……”
“那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
男子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聲音陡然轉冷:“我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記住,柳寒汐,你已彆無選擇。”
他似乎覺得威懾還不夠,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彆以為服下神血,僅僅獲得了力量。
它既是恩賜,也是枷鎖。
一旦服下,便會得到吾神‘賜福’,但同時,也意味著與吾神建立了聯係。
若心誌不堅,或試圖背叛……”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
“神,會收回賜福,並降下‘神罰’.....那將是世間最極致的痛苦之一:無邊饑餓!”
“那並非生理上的饑餓,而是源於靈魂深處的可怕乾涸與煎熬。
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饑餓,仿佛整個身體、整個靈魂都在燃燒,渴求著任何可以填補空虛的東西,但無論吞下多少食物、甚至能量,都毫無作用!
那種空虛感、焚燒感、絕望感,會折磨得你發瘋發狂,恨不得啃食自身!”
隨即,男子眼中幽光一閃。
正凝神聽著的柳寒汐驟然間渾身劇顫!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空虛感和灼燒感猛地爆發!
仿佛她的胃、她的經脈、她的靈魂瞬間被徹底掏空,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尖叫著渴望填充,一種足以逼瘋任何人的極端饑餓感如同海嘯般淹沒了她!
“呃啊!”
柳寒汐悶哼一聲,瞬間蜷縮起來,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手指死死摳住床沿,指甲幾乎斷裂。
那種痛苦,遠超肉體折磨,直擊靈魂最脆弱之處,讓她瞬間體會到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柳寒汐幾乎要失控的邊緣,那股恐怖的饑餓感又如潮水般退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慘白如紙,眼中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與後怕,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僅僅是瞬間的體驗,已讓她心悸不已。
男子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溫和,卻更令人毛骨悚然:
“看來你已經初步體會到了。
而這,僅僅是最輕微的警告。
真正的神罰,遠比這恐怖千萬倍。
屆時,唯一的解脫之道,便是向吾神虔誠祈禱,奉獻你的信仰與忠誠,方能獲得片刻的緩解。”
他將試劑塞入柳寒汐冰冷的手中。
“記住這種感覺。
也記住,今晚,我會在暗處看著你。
你的一舉一動,皆在吾神注視之下。
不要試圖耍花樣,否則……下次降臨的,將是真正永恒的無邊饑獄。”
說完,男子不再多言,身形再次如同鬼魅般融入陰影,徹底消失不見。
病房內,隻剩柳寒汐粗重的喘息,與手中那管神血試劑。
她緩緩握緊試劑,眼中卻閃過一抹嘲諷。
果然……他們的目標,是這一屆的天才!
但,她早已做出選擇。
柳寒汐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銳利堅定而充滿死誌。
雲頂天宮?赤琉璃包廂?馬乙雄?
也好,那便從這場宴會開始,跳好她柳寒汐人生的……最後一舞!
她拿起床頭手機,按下開機鍵。
屏幕亮起,瞬間湧入十幾條未讀訊息和未接來電的提醒......來自焦灼的父母,歡欣的妹妹寒霜,還有幾個陌生號碼。
指尖劃過屏幕,一條條信息映入眼簾。
「小汐!彆怕!爸爸正在想辦法!就算傾家蕩產,也必定為你治好武骨!我已動身前往首都,求見一位隱居的木係真丹境前輩,已有眉目,等我好消息!」——是父親,字裡行間透著堅定和希冀。
「小汐!媽媽明天一早坐第一班靈晶高鐵趕來北疆!等著媽媽!」——母親的信息簡短,卻充滿了即刻便要奔她而來的急切。
「姐姐!我和媽媽馬上就到醫院啦!你最愛的酒釀丸子剛剛出鍋,還熱乎著呢!」——寒霜的信息後麵還跟著一個可愛的笑臉,純粹而溫暖,不染絲毫陰霾。
最後一條,來自陌生號碼,語氣爽朗而直接:
「柳寒汐,傷勢恢複得如何?我是馬乙雄。從慕容玄那兒費了點勁才問到你的號碼,打不通,隻好發信息。
今晚我在雲頂天宮組了個局,赤琉璃包廂,咱們這屆說得上名字的家夥基本都會來。我知道你..算了不說了...希望你能來!」
看著這些信息,柳寒汐眼眶控製不住地泛起濕熱。
是啊,縱然前路已斷,深淵在側,但終究……還有人真心愛著她,記掛著她。
她指尖微顫,卻異常迅速地編輯了兩條簡短的信息回複父母:
「爸,放心,我很好,勿念。」
「媽,路上小心,我沒事。」
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亮起,她仿佛了卻一樁心事,隨即毫不猶豫地回撥了馬乙雄的號碼。
通訊幾乎瞬間被接通,那頭傳來馬乙雄一如既往充滿陽光爽朗的聲音,甚至帶著點驚喜:
“柳寒汐?你可算回電了!怎麼樣,今晚能來嗎?
放心,譚行那家夥也在,不過他台下和台上完全是兩個人,你要是氣不過,過來當麵罵他幾句出出氣,我保證他不敢還嘴!哈哈!”
柳寒汐的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
“好,我會準時到。”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透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我確實有些話,想和譚行‘好好聊聊’。到時候他若有什麼反應,或者來找你,不必意外....”
“今晚,我們或許會有很多……‘事情’要做。”
“啥?”
通訊那頭的馬乙雄顯然沒完全理解這番話背後的深意,一臉懵逼.....語氣充滿了錯愕和茫然。
柳寒汐沒有給他追問的機會,直接結束了通訊。
她將通訊器丟回床頭,一個人在漸亮的晨光中靜坐了片刻,周身彌漫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寂。
忽然,她俯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最深處取出了一疊信紙和一支筆。
筆尖懸在紙頁上空,遲疑了刹那,隨即落下,發出沙沙的輕響,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書寫起來。
片刻後,三張信紙已被寫得滿滿當當。
第一張紙上的字跡略顯急促,卻依舊帶著一絲屬於她過往的清傲風骨,是寫給父母和妹妹的:
父親、母親、寒霜: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或許已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不必尋我,不必悲傷,更不必為我涉險。
武骨之損,非藥石能醫,徒耗家財心力,女兒不忍。。
望父親保重身體,勿再為女兒奔波。
望母親寬心,勿以女兒為念。
寒霜,姐姐願你永遠如今日般明媚快樂,替姐姐多陪陪爸媽。
所有一切,皆是我自願抉擇,無怨無悔。
寒汐絕筆
第二張紙上的字跡卻陡然一變,淩厲、冰冷,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決絕,是寫給武道協會官方的:
吾,柳寒汐,以原“玄翼”之名及殘存之武魂起誓,以下所言,句句屬實。
吾身雖廢,然洞察一驚天陰謀....“破滅教廷”或“彌撒教派”之邪教勢力,已滲透北疆。
其以所謂“神血”為餌,誘我墮落,圖謀於雲頂天宮赤琉璃包廂,借宴會之際,對以北疆天才馬乙雄、譚行等為首之十餘名未來棟梁,行不軌之事!
其“神血”邪物,可蝕人武骨,控人心智,歹毒無比。
吾佯裝應允,將於今夜赴宴,伺機揭露或阻止其陰謀。
然敵勢浩大,深不可測,吾此行九死一生。
若吾不幸身隕,或此後音訊全無,墮入邪道,望聯盟即刻徹查!
絕不可讓邪魔之輩,斷我北疆武運之根基!
第三張紙上的字跡,與前兩份又截然不同。
它不再是留給家人的溫情,也並非呈送官方的冷峻告示,而是筆走龍蛇,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是單獨寫給那個親手將她打入深淵之人....譚行。
譚行:
見字如麵。勿驚,勿疑,更彆他媽跟老娘廢話!
今日之果,昔日之因。大比之上,我偷襲你在先,你碎我武骨、毀我前程在後,這一報還一報,我柳寒汐認了!
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心術不正,活該有此一劫!
但如今,有比你我那點破恩怨重要一萬倍的事!
聽著,異域邪教那幫雜碎已經帶著能毀人武骨的“神血”邪毒摸進來了,目標就是今晚雲頂天宮赤琉璃包廂裡的所有人,包括你和馬乙雄!他們要斷了北疆這一代最強的苗子!
老娘已經假意被他們脅迫,答應帶毒進去。
這封信,就是破局的關鍵!
今晚,我會準時到。
那幫雜種肯定在暗地裡盯著。
我會按計劃行事,假意把‘神血’下在酒水裡。
你們他媽都給老子機靈點!提前告訴信得過的人,動作隱蔽點,彆打草驚蛇,都給老娘裝得像一點!
等我的信號,或者等那幫雜碎自己跳出來,你們就立刻動手,往死裡打!
一個都彆放跑!絕不能讓他們的毒計得逞!
這不是求你,是通知你!
老娘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譚行,是為了北疆,為了聯邦!
要是因為你們這群蠢貨誤了事,老娘就算變成邪鬼也從地獄裡爬回來弄死你!
要是事成了……你我之間,恩怨兩清,互不相欠!
還有.....祝你們這些個王八蛋.....武運昌隆!
柳寒汐
......
筆鋒在此戛然而止,最後的落款名字,仿佛用儘了全部力氣,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慘烈。
這,就是柳寒汐。
即便決心赴死,她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低下頭!
她將三封承載著不同重量的信仔細折好,放入不同的信封。給家人的那封,被輕輕塞在枕頭底下,柔軟而隱秘。
而給武道協會和譚行的兩封,則被她以特殊手法折疊密封,謹慎地藏入病號服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口袋中,緊貼著她的肌膚,仿佛藏著兩團灼人的火。
做完這一切,她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卻又背負起了更為沉重的東西。
她抬眼望向窗外,雨後的天空湛藍如洗,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忽地莞爾一笑,笑容燦爛而明媚,一如往昔那個驕傲飛揚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