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殺死我的,不是嗎?”
餘年像是已經篤定自己不會死,他的目光清澈,足以讓那隻怪物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你以為你是誰?”
泛綠的骷髏下顎張合,聲音像是磨牙般尖銳,也許還帶著些惱羞成怒?
怪物黑袍下的手一揮,
黑色的絲線從虛空中飛速竄出,如針般銳利,將餘年的四肢貫穿倒吊在半空。
餘年沒有理會四肢傳來的不適感,他的眼眸冷漠,望著已經顛倒過來的怪物,淡淡開口,說出與顧語嫣相同的話。
“你病了。”
聽到這句話,顧影寒的目光像是能殺人,她的聲音像是從骨骼中爬出的陰冷。
“我沒病!”
她現在隻覺得有病的是她姐姐還有餘年。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有病?
不過,隨著餘年的開口,在顧影寒眼中,他像是細胞分裂似的,不斷分裂複製,短短幾秒,無數個餘年就鋪滿了她的視野,那些身影都在不斷重複一句話。
“你病了。”
“你病了。”
“你…”
餘年的聲音比起拖拉機轟鳴的引擎還要讓人煩躁。於是,顧影寒像是個不服氣的小女孩也開始大聲的辯駁,她對著一個又一個倒吊在空中的青年大吼。
“我沒病!我沒病...我沒...”
“我沒病!”
我怎麼可能會有病呢?
我不可能有病!
“你病了。”
可現在,她好像聽到了她在對自己說,“你病了。”
她抬起手指著一個又一個的餘年繼續辯駁。
“我沒病!”
可腦海中的聲音似乎要和餘年的聲音合到一起了,它們都在說“你病了”。
顧影寒有些痛苦的彎下腰,她雙手抱住腦袋,她在對自己說,對自己大聲的說。
“我沒病!”
“我沒病!”
“我沒病!”
隻是她的身體顫抖不止,她好像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撕裂。
不可能,我沒病!
“小寒,你病了。”
但,在女孩的身後,顧語嫣的聲音像是一記重錘,將她眼前的無數個餘年打得粉碎。
世界此刻在她眼前都變得模糊。
在不遠處,一絲光亮撕開了這片黑,一道身形手持光團緩緩走出。
青年的臉被陰影渲染出幾分冷峻,他看著眼神有些失焦的顧影寒搖了搖頭,緩緩張開嘴,無悲無喜。
“你真的病了。”
怪物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被無數個利劍穿透,它站立的身子有些佝僂。
我病了嗎?
顧影寒臉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喜一半憂。
“你還沒發現嗎?”
青年一邊開口一邊邁步向顧影寒走去,他的目光凝視對方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想從中揪出些什麼來。
“你的姐姐早就死了。她為什麼還能跟你說話?”
“你沒發現她的身上有什麼熟悉的感覺嗎?”
“你沒有發現自己總是前言不搭後語嗎?”
“你沒有發現在和我說話的時候表現很奇怪嗎?”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隨著青年的腳步向前邁進被不斷的被拋出,這是一柄尖錘,它在摧毀顧影寒所剩無幾的理智。
“你想殺我,另一個你卻不想殺我。”
“那麼你到底是想殺我呢?還是不想殺我?”
餘年終於走到了顧影寒的麵前,他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手中亮著的光團將他的臉照得鬼魅。
顧影寒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青年,眼底開始朦朧,似乎要有什麼東西從那純淨的眼眸中湧出了。
也許我真的病了。
於是她開口了,連同身後被束縛的顧語嫣一同開口。
“餘年,救救我。”
她等這天好像很久了,卻又好像隻是在上一秒才開始等待。
從那天親眼看著最傾慕的人殺死自己最親的人開始,她是不是一直就在等這天了呢?
在當年姐姐死去後,就連餘年也失蹤了。
最可笑的是,就連她現在身後所謂的姐姐的遺體都是假的。
她就這樣抱著虛假的遺體在灰霧中奔走上百年,好像這樣就能救贖當初不為所動的自己。
顧影寒她也許在等一個解釋,為了一個解釋等待了上百年的時間。
她病了,在她開始在心底為餘年找借口的時候,她就病了。
都說忘記一個人的開始,是開始遺忘他的缺點,顧影寒多希望忘掉餘年,隻要她開始忘掉餘年,那麼她一定就能忘了餘年是怎麼殺死姐姐的。
可她偏偏忘不掉。
因為當年的故事其實並不簡單,那年的雨夜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多到不是一兩句言語能說明。
言語的力量太輕了,它無法道清女孩的心事。
當那個青年跨越暴雨一身染血的站在她麵前時,命運的齒輪便開始轉動。
很久很久以前,顧語嫣和顧影寒都生活在一個小村子裡。
那個時候的她們的年齡不過雙手之數,她們生活在灰霧中,那座村子是灰霧中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