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散落在空氣中的冰晶在霧中微微閃光,地麵的雪白得能在昏暗的天色中倒映出他們的影子,這裡沒有風,於是所有的一切都歸寂於沉默。
名叫雅菲·德·多貝爾的少女麵孔呆愣,她有些想不通,為什麼餘年身上的氣息此刻與那位素未謀麵的小皇子如此相似。
可明明之前就他們就在那個汙水橫飛的下水道裡見過,那時青年有些清秀的麵容被那幾盞煤油燈的光打得虛幻他就站在得到主賜福的天選身後,她十分確定,那個時候的餘年絕對不是她一直在找的小皇子。
更不是他們索拉求斯皇室的最後血脈。
這不可能。
哪怕那股氣息一模一樣她依舊不敢相信。
可世界上不存在兩片相同的葉子,葉片上的脈絡是誕生時就被刻好的,它一定會遵循自然規律長成它本該有的樣子。
但誰又能瞬間接受原本被視作敵人的陌生人突然變成了你一直苦苦追尋的救贖?
至少雅菲接受不了一位褻瀆神明的人是他們索拉求斯皇室最後的血脈,這是絕對絕對絕對無法忍受的,這是對神主的褻瀆,對她虔誠信仰的侮辱。
她眼神一凝,束縛住她的黑色絲線頓時崩裂,連同那些冰柱一起變成了空氣中的碎渣。
碎渣紛紛揚揚像是給整個天台裝飾上了閃閃發光的星塵。
淡藍色的眸中倒映著麵無表情的青年,但下一刻,她的身形驟然化作霧氣消失,餘年淡淡的收回了手,泛著淡淡金光的眼與不遠處再次現形的少女交彙。
“你到底是誰?”
雅菲的身形剛剛凝實她就有些急迫的發聲質問,她的星緋語很標準,字正腔圓,但很可惜餘年沒有理會她,不管她說的是什麼語言,餘年都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他在收回目光後就走向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黎明奇。
聖女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想猜,要是對麵的少女想殺他,那也沒辦法,現在的他不是少女的對手,除非他不在乎燧人其他地方發生的事,否則他還真打不過這位自稱是聖女的外鄉人。
儘管如此,餘年依舊目中無人,因為他知道,那什麼索拉求斯的聖女不會殺他,至少現在不會。
這是他首次動用那個名為“一個少女粉紅色的夢”的能力。
有點可怕,餘年甚至差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區彆了,但好在某個下線已經很久的黑色指骨默默的發揮了作用,才讓他得以理清此刻發生的是現實。
他的所作所為成功讓那個金發碧眼的外鄉聖女開始投鼠忌器。
“黎局長,還能活嗎?”
他蹲在了四肢有些扭曲的黎明奇麵前,說著關心的話,卻沒有露出任何關切的表情。
“死不了。”
黎明奇艱難的扭過臉,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
沒想到會有人見到他如此狼狽的一麵,身為星火的總負責人,真是難看啊。
連強製點燃命火的機會都沒有就像一條奄奄一息的老狗被丟到角樓裡等死。
嘖,餘年輕輕咂嘴。
“你可彆想著死,你死了星火上哪再找一個儘職儘責的局長?”
餘年看出了這個狼狽青年眼中的淡淡死意。
那是比起灰霧中的飄雪還要衰敗的神色。
“死可以,但你不能死得那麼狼狽。”
餘年麵無表情的看著黎明奇滿是血汙的臉,“接下來交給我,在我解決那個神神叨叨的女人之前,先彆咽氣。”
於是,餘年沒在理會黎明奇呆愣的目光緩緩站起身。
他的目光打在了那個身穿灰袍的少女身上,凜冽的似乎要將少女撕成碎片,那是連天上飄雪都要低頭的寒冷。
少女皺起眉頭,她並沒有露出怯意,反倒是思索更多,餘年身上那來自的索拉求斯皇室的氣息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索拉求斯王朝是有信仰的,整個王朝都信仰著同一位的神明,這就意味著,他們的皇室絕無可能會是一位瀆神者,被所有神明都唾棄的存在。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了,燧人已經成為了無神之地,這裡注定不會有神明的目光降下,所以有什麼問題,都得先把餘年帶回去再說!
念已至此,雅菲的金發無風自動,空中那些閃閃的冰晶好像在此刻失去了顏色不再閃光。
在餘年的目光中,少女的燦金的發色被浸染成了紅色,就連同她淡藍色的眼眸在此刻都染上了猩紅的顏色。
那是連灰色的霧氣都無法掩蓋的紅,餘年感覺好像再次看到了遇到失鄉人時的猩紅。
但他並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微微打了個響指,整個天台都被籠罩在了黑色的絲線中,靈性構成的光在灰霧中映出了數個餘年。
“聖女小姐,就此退去如何?我們的約定是在三天後不是嗎?”
多貝爾沒有理會餘年的說辭,無數發散紅光的冰晶隱入灰霧,於是整個天台的霧氣都開始動蕩起來。
霧似乎變得更濃了。
那些霧與冰晶一同湧向了那些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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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望炎站在原地渾身肌肉緊繃,他凝視著那盞在霧中發散的綠光的煤油燈。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終於看清了來到燧人後遇到的第一個活人。
“陳氏?”
男人的聲音很有特點,儘管他的麵容並不蒼老,但聲音卻像是經過的時間的洗滌變得坑坑窪窪,所以傳出的聲音像是撞在了那些看不到的時間齒輪上發出的嘶鳴。
陳望炎並沒有開口回答男人的問題,他攥緊了手中的巨劍。
下一刻,在這條布滿灰色霧氣的街道上,他的身形如炮彈般衝出,帶著他記憶中的屍山血海撞向那個男人。
轟——
巨大的聲響再次奏響,在這燧人的第一個霧氣之“夜”中,餘光街的動靜從未停息。
而此時的薛衛青半蹲在遠處,他再次吐出了一口血,但他卻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目光直視前方,隻是霧裡的視野並不清晰,他隻能看見一道身影飛蛾撲火般撞向了那道熒熒綠光。
在那之後倒飛而出。
薛衛青感覺自己像是在皮影戲,那道拿著巨劍的身影不斷的衝下綠光,但又不斷的倒飛出幾十米遠,好像不知疲倦的工蟻隻知道朝著目標前進。
那個戴著麵具的神秘人已經消失了。
他深深的歎了一口,隨後任由自己栽倒在雪地上。
灰霧來了,他甚至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那些灰色的霧氣就如海嘯般將整個燧人淹沒。
“璀璨”被關閉了嗎?
一想到這裡,他就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星火努力了那麼多年,為了燧人永遠能在有光的地方,他們付出了多少生命,那些被遺忘在角落裡的戰友又有多少?可到了最後,與王朝更替一般的命中注定,那片灰色的海洋還是將燧人吞沒了。
在這種時候他能做些什麼呢?
他仰躺在雪中,在這樣的天氣裡,他從口中吐出的白煙飛向天邊那個模糊的發光體。
是啊,除了點燃自己的命火吸引那些隱藏在霧中的雜種們,他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已經成功做到了四次爆燃,可沒想到居然還是那麼無力,如果他的隊員都在這就好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陳望炎早就被他們拿下了吧?
陳可可也一定已經被找回來了,燧人的雪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明明才停息沒多久,天上再次飄落了小而細的雪花。
薛衛青聽著遠處的動靜,微微抬起手接住在他視線中出現的第一縷白雪,潔白的雪在手中化作水汽。不得不說的是,他迷茫了,這位才剛剛做到四次爆燃命火的特殊小隊隊長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