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成固然悍勇,他手下的士兵也自然沒有軟蛋,他們壓榨出身體內最後一絲力氣進行戰鬥。
當敵人攻上來,士兵們的槍打折了,刀砍卷了,箭矢也用光了,滾木雷石也所剩無幾,他們就死死抱住敵人的身體一起滾下山崖。
山穀之間飄蕩的一聲聲慘叫,是他們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留念。
戰鬥很殘酷,血流遍地,屍體遍野,連太陽都不忍心再看這個地獄一般的戰場,灰溜溜逃往西山。
戰鬥得節奏終於慢了下來,雙方廝殺一天,早就沒有力氣再鬥。
金軍開始收營,明軍也開始救治傷員,舔舐傷口。
這一天的傷亡很大,物資消耗也非常嚴重,箭矢告急,彈藥告急,榆木噴連續發射,很多發生了炸膛,還好將士們躲得及時,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
周德興跑到李九成身邊,焦急地說:“將軍,弟兄們傷亡太大了,彈藥和物資也都快沒了,咱們還是突圍吧!”
李九成搖了搖頭,“不行,死守險山堡是毛帥交給我們的任務,我們一旦突圍,險山堡就會落入韃子手中,到時候我們在鎮江再無可守之地,鎮江的防線就會崩潰。”
“我們傷亡慘重,你以為狗韃子的傷亡就輕嗎?他們明日畢竟不會如同今日一般攻擊,再堅持一下,說不定毛帥的援軍就到了。”
臘月的遼東,天寒地凍,寒風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人臉上生疼。
毛文龍蹲在險山堡不遠處的雪堆後,望著遠處女真營寨外新增的三重鹿砦,兩層寨牆,還有一道壕溝,指節因用力攥著刀柄而發白。
三天前,他親率部隊偷襲了正在險山堡作戰的女真人大營,燒毀了女真人的糧草,打亂了他們攻打險山堡的節奏。
當天晚上,張盤又帶領部隊夜襲了鑲黃旗的大營,燒毀了很多帳篷和物資,雖然給女真人的損失並不大,不過卻有效的支援險山堡的戰鬥。
可女真人也不傻,他們仗著人多,用大部隊抓獲了大量的漢人百姓,逼迫他們挖壕溝,設鹿角,搭營牆,還加強了夜間巡邏。
毛文龍派人夜襲了幾次營寨,不僅沒能燒了糧草,反而折損了二十多名弟兄;昨日派去偷襲的小隊更慘,剛摸到寨門就被暗哨發現,回來時隻剩五個帶傷的殘兵。
“大帥,韃子現在連夜裡都點著篝火,每隔三丈就有一個哨塔,根本找不到縫隙下手。”陳繼盛搓著凍僵的手,聲音裡滿是沮喪,“咱們帶的乾糧快吃完了,再耗下去不是辦法啊。”
毛文龍沉默著站起身,積雪沒到了小腿肚。他望著女真營寨裡飄揚的八旗旗幟,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這數天來,他們像一群潛伏的狼,靠著熟悉地形不斷襲擾女真人的糧道,先後劫了兩支運糧隊,解救了數千抓獲的漢人百姓。
吃了幾次虧的女真人像是被打醒的猛虎,運糧隊都是大部隊運輸,捕奴隊也都變成了大隊人們,一旦和他們發生衝突,他們會迅速吹響號角,通知附近的夥伴,一起對付偷襲的明軍。
宿營的營寨也防備森嚴得如同銅牆鐵壁,根本無法得手,原來計劃的襲擊和偷襲效果並不明顯。
“再等等。”他聲音沙啞,“天黑後,再去摸一次大營,若還是不行……”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陳繼盛看見大帥眼睛裡布滿血絲,他已經連日沒有合眼,疲憊被他深深的埋藏在眼底。
然而,沒等天黑,一陣雜亂的哭喊聲就從西邊的山林裡傳了過來。
毛文龍警覺地揮手示意士兵隱蔽,自己則貓著腰爬上旁邊的土坡。遠遠望見一群數千的衣衫襤褸的百姓正跌跌撞撞地跑來,身後還跟著十幾個騎馬的女真兵,手裡的彎刀在雪光中閃著寒芒。
“是逃難的漢人!”陳繼盛低呼,伸手就要下令衝鋒,卻被毛文龍按住了。
“再等等!”毛文龍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些百姓,隻見一個婦人摔倒在雪地裡,懷裡的孩子摔出去大遠,哭喊著往回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