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祖廟出來,向西行三裡,便是愛新覺羅家族的祖陵。
這裡埋葬著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以及他的生母喜塔臘氏,是整個家族的根脈所在。
當祖陵的景象出現在眼前時,努爾哈赤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染紅了胸前的狐裘。
“汗王!”身邊的侍衛們連忙上前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
祖陵的神道早已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兩旁的石人石馬,要麼被推倒在地,要麼被砸得殘缺不全。
努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的墓碑,被人從中間劈開,斷成兩截,碑上的銘文被鑿得麵目全非;
祖父覺昌安的墳塚,竟被人挖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口,泥土與積雪混雜在一起,散發出濃重的腐朽氣息。
“這群明狗!畜生不如!”代善目眥欲裂,拔出腰間的刀,狠狠砍在旁邊的樹乾上,樹乾應聲斷裂,“挖人祖墳,斷人根脈,他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努爾哈赤踉蹌著走到父親的墳塚前,看著那個巨大的墳坑,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想起萬曆十一年,祖父與父親被明軍所殺,他憤怒地帶著十三副遺甲起兵,立誓要為親人報仇,如今仇人未滅,親人的陵墓卻遭此浩劫。
他彎腰撿起一塊墳塚旁的泥土,泥土裡混雜著破碎的棺木殘片,還有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錢——那是當年下葬時,他親手放入父親棺中的“鎮棺錢”,如今卻成了掘墓者遺留的罪證。
努爾哈赤閉上眼睛,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明軍此舉,是要徹底斷絕他的家族根脈。
在女真的傳統中,祖陵是家族氣運的象征,祖墳被挖,遺骸受辱,意味著家族氣運衰敗,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
他知道,明軍此舉絕非單純的軍事突襲,而是要徹底摧毀女真的精神根基:燒毀龍興之地,還談什麼天命所歸?毀壞大金國舊都,還說什麼戰無不勝?
他的眼裡也看到了女真將士們的彷徨無助,要是自己被打擊沉淪,大金國就徹底完了。
一定要化悲憤為力量,丟失的東西都從明軍身上找回來。
努爾哈赤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悲痛已化為刺骨的寒意。
他緩緩站起身,望著這片被浩劫的祖陵,又望向遠處被燒成白地的赫圖阿拉,心中的悲痛與憤怒如同火山般噴發。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腰刀,刀尖指向天空,嘶吼道:“毛文龍!我努爾哈赤在此立誓,必誅爾等全家,踏平明軍所有據點,以爾等之血,祭奠我先祖之靈!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寒風呼嘯,將他的誓言傳遍了焦土與雪原。
兩黃旗的士兵們紛紛拔出兵器,齊聲呐喊:“誅明狗!祭先祖!”呐喊聲震徹山穀,驚飛了枝頭的寒鴉,卻驅不散這片土地上的死寂與悲涼。
女真人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天大的委屈,可是他們已經忘記了他們殺了多少漢人,挖了多少漢人的祖墳,毀了多少漢人的祖廟?
他們對漢人的所有暴行是天經地義,覺得是理所當然,就是他們所謂的天命;
當彆人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們的時候,他就受不了了,覺得是奇恥大辱!這就是強盜的邏輯!
努爾哈赤一麵派大軍搜索明軍的下落,一麵帶著兩黃旗向沈陽進發。
他心裡有個可怕的感覺,現在舊都和祖陵被毀,已經無法挽回,
如果這股詭異的明軍趁著沈陽兵力空虛,再把沈陽給燒了,他天命汗就徹底無家可歸了。
越想越擔心,帶領著兩黃旗日夜兼程往回趕。
數日之後,好不容易到達沈陽城下。
遠遠望去,沈陽城城門緊閉,沒有絲毫動靜,隻見城頭上還插著大金國的旗幟,努爾哈赤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