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她的初衷,背道而馳!
“殿下?”
蘇子衿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魏靖川的稱呼,眼睛裡閃過一絲惶恐,不過更多的是燃起的希望。
她猛地從座位上滑了下來,跪倒在地,腦袋“咚”的一下重重磕在地上。
“原來是公主殿下啊……求公主殿下可憐可憐奴婢,收下奴婢吧!”
“奴婢一點兒都不覺餓得委屈!”
“螻蟻尚且偷生,隻要能逃離那個吃人的地方,隻要能活下去,當牛做馬,奴婢都心甘情願!”
“奴婢看得出來,殿下您是心善之人!”
“奴婢會算賬,會做飯,會縫縫補補做刺繡,不管什麼粗活累活都能乾!就想有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求求您了!”
她不停地磕頭,仿佛要將餘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卑微的祈求裡。
謝苓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集。
一個如此出色的女子,卻被逼到隻能靠出賣自己來換取一線生機。
何其可悲。
何其可歎。
哎,等等……
看賬?
謝苓腦子裡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她把蘇子衿扶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問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問題。
“你先起來。”
“什麼當牛做馬的,就彆再說了。”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而專注,像是在審視一件稀世珍寶。
“我問你,你說你自幼隨父經商。”
“那,你會不會……做生意?”
蘇子衿讓她這麼一問,有點懵了。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又有些不確定地搖了搖頭。
“會……會的。”
“就是自打嫁人之後,就再也沒沾過這事兒了,這都過去好幾年了。”
“也不知道……現在還行不行了。”
謝苓的嘴角這才微微往上翹了翹,露出了一個特彆笑容。
這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她就缺一個可靠能乾的掌櫃,這不,老天爺立馬就給她送來了。
她沒有直接答應收她為奴。
而是坐回原位,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鳳眸裡,閃爍著獵人看到獵物時的光芒。
“你好好說說。”
“你都會些什麼啊?”
“你爹教給你的那些本事,一樣一樣地跟我講講。”
蘇子衿頓了頓。
父親交給她的本事?
這倆字就像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一下子捅進了她好久都沒碰過的記憶裡,那鑰匙轉得可費勁了,還嘎吱嘎吱直響。
那雙原本黯淡如死水的眸子,像是被投進了一顆石子,蕩開了一圈圈漣漪。
她嘴唇微微張開,有些生疏。
“民婦……”
“民婦會看賬。”
“家父教過我,如何清算賬目,如何盤點庫房,如何分辨虛報的流水和虧空。”
說完第一句之後,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衝破了,說話變得流暢起來,速度也快了點兒。
“還會迎來送往。”
“什麼樣的客人,該說什麼樣的話,奉什麼樣的茶,聊什麼樣的話題。”
“如何議價定契,才能讓雙方都覺得占了便宜,歡歡喜喜地簽下文書。”
她的腰背,在不知不覺中,挺直了些許。
那雙垂下的眼,也慢慢抬起,望向了桌上的那盞青瓷茶。
仿佛透過那嫋嫋的茶煙,看到了江南舊宅裡,父親在燈下撥弄算盤的影子。
“家父做的生意,可不單是茶葉。”
“江南的絲綢,蜀地的錦緞,北方的皮貨,西域的香料……他都做過。”
“家父說,做生意的人,可不能就守著自己那點兒小地盤。”
“天下之大,處處是黃金。”
“隻要你,有能把它撿起來的眼睛和手。”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簇火苗。
不是絕望的憤怒之火,而是……專屬於“蘇子衿”這個人的光。
謝苓就那麼靜靜地看看著她。
看看著她怎麼從一個像行屍走肉似的,一點點又變回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