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家常外套,手裡拎著保溫飯盒,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才走進來。“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她把飯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是熱騰騰的排骨湯。
“還沒吃?”
“馬上。”
她沒急著走,而是環顧四周。“你在收拾東西?”
他點頭:“要去深圳。”
“什麼時候走?”
“一個月內。”
母親沉默了幾秒,輕輕“嗯”了一聲。“那邊天氣比這兒濕,衣服多帶點。錢夠不夠?”
“夠。”
“彆熬夜。”她頓了頓,“也彆怕變主意。要是覺得不對,就回來。”
“這不是逃避。”他說,“是換條路繼續走。”
她看著他,眼神平靜。“我知道。你爸當年要是有你這份膽子,也不會一輩子困在廠裡。”
說完,她轉身走了,背影利落,沒回頭。
夜深了,實驗室隻剩他一個人。
他逐一下電服務器,先關應用服務,再停數據庫,最後切斷主機電源。風扇轉動聲漸漸減弱,直至完全靜止。他拆下網線,用防靜電布一層層裹住機箱,再套上塑料袋,綁緊紮帶。兩台服務器並排躺在工作台上,像完成使命後卸甲的士兵。
他打開最後一個抽屜,取出那張刻好的備份U盤,握在手裡。標簽上的日期清晰可見:19980328。
窗外城市燈火稀疏,遠處有車燈劃過天際線。他坐回電腦前,打開係統部署清單,一項項核對:
代碼打包?
數據遷移?
硬件封裝?
外部聯係?
還差一項沒勾選:本地環境銷毀。
他點開數據庫管理工具,輸入指令,準備清除所有殘留記錄。手指懸在回車上方,停了幾秒,最終沒有按下。
他退出程序,合上筆記本。
桌麵上擺著三個U盤,兩台包裹嚴實的服務器,還有那封已經被揉皺又展平的邀請函。他拿起其中一個U盤,放進胸前口袋,站起來,環視這個待了近半年的房間。
牆上的白板已經空白,角落的舊桌椅還在原位,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金屬與塑料混合的氣息。
他走到門邊,關燈。
黑暗瞬間吞沒一切,唯有備用屏還亮著微弱指示燈,一閃一滅,像呼吸。
他重新打開燈,走回去,拔掉最後一根電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