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在淩晨兩點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陳帆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沒有去接。來電顯示是林悅的名字,但他現在顧不上說話。
就在一分鐘前,他剛剛結束第三次嘗試連接上海證券交易所的測試服務器。和前兩次一樣,請求包發出去後,隻收到一個冰冷的“403Forbidden”回應。防火牆沒有留下任何調試信息,連接直接中斷。
他調出命令行日誌,逐行查看。IP地址正確,端口開放,協議版本匹配,甚至連模擬的用戶代理字符串都照著公開資料一字不差地填寫了。可係統就像一道鐵門,連縫隙都不給他看一眼。
這不是技術問題。
他靠向椅背,目光落在桌角那杯涼透的茶水上。上一章還在為外部鏈接失效煩惱,現在才發現,真正的瓶頸根本不在數據內容本身,而在誰有資格獲取這些數據。網頁爬蟲能抓到的是殘片,手動錄入拚不出全貌。要想讓模型真正跑起來,必須接入源頭——實時行情流。
他打開一份電子文檔,《證券市場信息係統管理辦法》(1997版),翻到第十四條:“區域性金融數據平台項目經備案後,可申請臨時調用交易所測試環境接口,權限有效期不超過六個月。”
這句話他讀了三遍。
這意味著,不是不能接,而是要有身份。不是個人行為,而是單位申報。他需要一個許可,一個蓋著紅章的證明文件,告訴交易所——這個人,可以信任。
他合上文檔,轉頭看向牆上貼著的係統架構圖。最頂端,“實時行情輸入”模塊一直空著,用鉛筆畫了個問號。現在,這個問號終於有了答案:不是技術不到,是門檻未過。
他起身,從檔案袋裡抽出那份“市金融信息化試點項目”的合同複印件。紙張邊緣已經有些磨損,但關鍵條款依然清晰:“承擔單位享有本項目相關數據資源的優先調用權。”
這是一條活路。
他坐回電腦前,開始整理材料。係統演示文檔、項目立項書掃描件、中期驗收報告、代碼結構說明……每一份文件都被命名歸檔,按順序放入一個新建的文件夾:“DataAccessRequestPackage”。
接著,他起草了一份正式函件。標題寫著《關於申請接入深圳證券交易所測試環境的請求函》。正文裡沒有提“預測模型”,也沒有說“人工智能”,隻強調三點:項目屬政府支持試點;數據用途限於非實盤分析;所有操作均符合監管要求。
寫完後,他通讀一遍,刪掉了一句帶有情緒色彩的表述——“迫在眉睫”。這種詞不會加分,隻會讓人覺得急躁。
淩晨四點十七分,文件打包完成。他將整個文件夾刻錄進一張CDR光盤,標簽紙上寫下:“市金融辦數據接入申請陳帆”。
天剛蒙蒙亮,他就出了門。
市金融辦位於老城區一棟灰白色辦公樓裡。八點半開門,他七點五十就到了。走廊儘頭的辦事窗口還沒開,他坐在長椅上,背包放在腿邊,手始終搭在拉鏈處。
八點五十分,窗口玻璃後的工作人員出現。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穿著深色夾克,胸前掛著工牌,名字叫周建平,職務是科技金融科審批崗。
陳帆遞上材料袋,說明來意。
對方翻了幾頁,眉頭微皺:“你是學生?”
“目前在讀,但項目是以獨立團隊名義申報的。”他答。
“你一個人來的?”
“是。”
周建平把材料放下,語氣緩但態度明確:“交易所接口不是隨便能開的。去年有個公司,注冊資本五千萬,提交了三個月才批下來。你還不是機構主體,怎麼申請?”
陳帆沒反駁。他知道對方說得沒錯。
“我能現場演示一下係統嗎?”他說,“您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退回。”
周建平猶豫幾秒,點頭。
陳帆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插上網線,連上臨時熱點。係統啟動後,他進入多維分析引擎界麵,調出4月7日的數據記錄。
“這是當天證監會鼓勵券商增資的消息。”他指著政策事件表,“傳統判斷認為影響有限,因為沒提具體措施。但那天中信證券尾盤突然拉升4.1%,資金流向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