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聖二年底,江昊出關回到京城過年,在瀏覽積攢下來的邸報時讀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就在十月的時候,定西城發生了一個大案,是在處斬胡氏謀逆案相關人員時法場被劫、正在等待斬首的人犯胡良仲及其妻子鄒氏被救走。
看到這條消息,江昊暗暗吃了一驚,然後再查找前後日期的邸報,就發現關於定西胡氏所有從逆人員和家屬的案子是在奉聖二年四月才終於審定的,部分人員要在秋後問斬,因此刑期就定在了十月,其中要被斬首的涉案者有三百餘人。
大概是因為連續遭遇大德帝駕崩、太子薨逝以及齊王之亂等事件的乾擾,胡氏逆案的審理拖延日久,竟然到了年初才算是定案。
胡氏一案乃是謀逆大案,是要誅九族的,不過逆黨中人大部分都在戰事中殞命了,還有一些逃去了雲州,現在要處斬的主要是個彆俘虜以及被抓住的部分嫡係家眷。
本來這種大逆案是要誅九族的,但因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雖然謀逆不在大赦之列,但依然是將誅九族改為了夷三族,但近親嫡係還是要斬首的。
而在這些即將被斬首的人員之中就有胡翼虎的兒子胡良仲,還有胡良仲的妻妾子女,其中就包括了他的正房夫人鄒氏、也即江大郎前未婚妻江飛鸞的嫡親姐姐鄒飛燕。
胡良仲當初是在戰事的最後階段被俘虜的,而他的妻妾子女則是與胡氏其他要犯的家眷一起被蒼州府的刑道給從隱藏地找出來抓獲的。
在胡氏一族中,其實真正與江昊有私仇的就是這個胡良仲了,此人曾經多次派遣刺客以及雇傭夜影堂前來刺殺江昊,並且間接地導致了神劍閣的覆滅。
所以,這廝被斬首,對江昊來說算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江昊再仔細看了一下邸報的條文,發現鄒家的父母和其他子女都是在流放之列的,在行刑之日已經啟程被押送到南疆去了,至於具體是哪個州就不清楚了。
於是他立刻想到一件事,就是那鄒飛燕是有妹妹的,鄒飛鸞可是一位劍修,此女要是沒有在甄雨霏覆滅雲飛劍派時被殺的話,那麼應該不太可能看著自己的姐姐被斬首吧?
雖然方外之人不便乾預塵世之事,但這種事情估計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雲飛劍派覆滅之後,鄒飛鸞如果沒死的話,大概率應該就是淪為了一介散修,而作為散修的顧忌原本就比門派弟子為小,未必不敢劫法場。
所以,定西的法場被劫案不用問肯定就是這個鄒飛鸞乾的!
要知道,胡氏一案牽連廣泛,到了現在已經不可能有什麼人敢冒著劫法場的危險去救他們的人了。
而且,劫一次法場,卻隻是救走了胡良仲和鄒飛燕兩個人,而且胡良仲的妾侍包括江大郎的那個姐姐胡江氏以及其他子女也都在法場上等著砍頭、而且最後也確實被看了頭,但劫法場之人卻是隻救走了鄒飛燕,這要說不是鄒飛鸞乾的也不可能啊。
由於此前江昊曾經派耳報神監控過胡家,所以知道這鄒飛燕並未生下子女,胡良仲的子女都是他的妾侍們所生。
劫法場隻救走了兩個人,結果雖然不算嚴重,但影響很壞,朝廷必然是要追究的。
最後從邸報上看到的消息是,這件案子已經被責令蒼州刑道來辦理了,要求限期破案,但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結果。
要真是鄒飛鸞乾的,當然不會有結果了。畢竟,世俗的蒼州刑道怎麼能抓到身為方外修士的鄒飛鸞呢?
這時江昊就想起來了曾經有過一次合作的蒼州刑道總捕頭司馬翎,破案的任務應該就是落到他的頭上了吧?
於是,江昊直接以神識找到了人在蒼雷城的司馬翎,以神識顯化之術出現在了對方的簽押房中。
看到江昊忽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司馬翎下意識地驚了一跳,隨後才緩了過來,道:“這不是江侯嗎?你怎麼來了?”
他在心裡感到奇怪,因為並沒有通報江昊就進了屋子,不能不奇怪。
江昊道:“我這是神識顯化的影像,司馬大人不必奇怪。”
司馬亮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這裡雖然是世俗界,但世俗界也有法師和法術,尤其是官府也都是經常使用傳音符的,甚至偶然也有傳神符的使用,隻是傳神符十分昂貴、使用的機會極少罷了。
傳神符就可以在對方的心中生成影像,跟江昊用的這個神識顯化效果是一樣的。
司馬翎也知道江昊的本事很大,能神識顯化也就不奇怪了。
當下,司馬翎便將情況給江昊講了一遍。
原來,由於當時需要處斬的人數太多,所以行刑是延續了好幾天的,至於那個胡良仲是被排在了第二天,當時前麵已經執行了十幾個人了,輪到胡良仲及其妻妾子女時,忽然就起了一陣大風,飛沙走石,然後便有高手趁著大風出現,劫走了胡良仲和鄒飛燕二人。
當時,刑場周圍是部署了重兵的,而且還專門請了玄武衛的高手坐鎮,大風一起玄武衛的高手就察覺到不對,但對方的高手速度快極,玄武衛高手儘管立刻出手,也未能將之攔下,反而有兩個玄武衛高手為對方的飛劍所傷。
當時人一被劫走,那風很快也就停了,因此不用問肯定有法師施法協助劫法場。
當時因為隻劫走了兩人,所以行刑繼續,不過司馬翎就立刻帶著捕吏展開調查,玄武衛的高手則是追擊而去。
可惜最終兩路都是一無所獲。
但玄武衛那邊卻是覺得劫法場的高手擅長禦使飛劍,似乎應該是傳說中的隱世門派甚至是方外勢力的人。
但是,對於這些方外勢力,就算玄武衛掌握的情況也是極少,完全沒有頭緒。
所以,近來司馬翎是十分地頭疼。
“這個劫法場之人,本侯或許知道是誰。”江昊道。
司馬翎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在蒼南山區之南,有個暮春山,司馬大人可曾聽說過?”江昊問道。
司馬翎搖搖頭,道:“這個還真沒有聽說過,好像在輿圖之上也沒有標注。”
江昊道:“這不奇怪,那是在一片渺無人煙的山區深處,這暮春山曾經是一個方外劍派雲飛劍派的所在之處。”
“江侯可知其具體的位置?”司馬翎忙問道。
江昊道:“確實知道!不過,這個雲飛劍派已經在不久前滅亡了,是因為得罪了修真界的某個大勢力。不過,還是有一些弟子活了下來,而在活下來的弟子之中,便有一個女子,叫做鄒飛鸞,就是這次被劫走的鄒飛燕的嫡親妹妹。”
“有這種事?”司馬翎聞言驚道:“照這麼說,劫法場的一定就是這個鄒飛鸞了!”
“現在隻能說最有可能是她,還不能確定。”江昊道。
“多半是她了!”司馬翎道:“能召喚那麼大的狂風,還能帶著兩個人從那麼多玄武衛高手的手下逃走,甚至用飛劍傷了兩個玄武衛高手,絕對不是一般的武道高手!”
“隻是現在還不知道她劫了人之後跑到哪裡去了?我想未必會回到暮春山去,畢竟那雲飛劍派已經滅亡了。”江昊道。
“這個不是沒有線索!”司馬翎道:“我記得這個鄒氏的娘家鄒家是被流亡到南疆去了,隻要查一下那鄒家的情況,對方很有可能去找鄒家的其他人了。”
江昊聞言,點頭道:“有道理!那就勞煩司馬總捕頭了!”
“這是下官份內之事,還要多謝江侯!”司馬翎道。
“那等到有了消息,立刻就告訴我!”江昊道。
隨即他的身形溘然消失。
這種情況在使用傳神符的時候也是常見的,所以司馬翎也沒有再吃驚。
雖然江昊是有耳報神可以探察遠方的情報,但終究還是得有個大致的方向,那鄒家之人隻知道是流放南疆,但南疆卻是很大,包括了東南的溫州、泉州,中南的郴州、桂州,以及西南的昆州、黔州,一共六州的地盤,都是靠著南嶺的,過了南嶺就是號稱“大南疆”的莽蒼大森林,已經不屬於東土的版圖,乃是南蠻人的地盤。
南蠻人還處在漁獵采集的部落階段,生產力極其落後,崇信巫術,其人剽悍凶頑,加之莽蒼之地原始森林覆蓋,瘴癘遍地,所以曆代朝廷都不能征進,隻能是依托南嶺防守,好在那南蠻人不像北夷人那樣能夠組成大軍越境侵掠,最多就是小股的流竄,所以長期以來這南疆大部分時間還算是相對安寧。
這南疆六州都是開發比較晚的地區,地廣人稀,所占麵積極大,要找人確實是不容易,就算是江昊也不行。
所以,必須等到司馬翎那邊查出具體的方向和地點以及鄒家之人目前的現狀才行。
司馬翎還是比較靠譜的,不幾天就查出了鄒家的情況,用傳音符告知了江昊。
原來,這鄒家之人流放南疆的征途還算是順利,全家現在被安置在了郴州西南角、緊靠黔州的南嶺北麓腳下的一個山村裡。
司馬翎遠程聯係上了郴州的刑署,又通過郴州刑署聯係到了那小山村所在縣的刑曹,由該縣刑曹派人暗訪,確定近來並未有新的人員來到那小山村。
看來,那鄒飛鸞劫走鄒飛燕和胡良仲之後並未直奔南疆而去,估計暫時在躲在哪裡,要等風聲過去才會前往南疆尋找自己的家人。
司馬翎打算親自帶人直奔郴州,江昊也決定親自走一趟,所以兩人約定一月後在郴州刑署相見。
江昊是可以飛去的、用不了多少時間,但司馬翎卻是沒有那麼快,遠赴南疆,就算是快馬趕路也得將近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