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檀木書架沿牆而立,格間錯落擺放著精致物件和盆栽綠植,屋頂上碩大的夜明珠正散發著柔和的暖光,一架黑漆螺鈿的屏風將廳堂隔作兩段,屏風上描繪的正是仙道盟身後的白石峰。
堂中花梨木圓桌上早已擺上了佳肴美酒,而正對著圓桌的窗外,一輪皎月正高懸當空。
這玲琅閣的閣主不光看著像一位凡間的富貴員外,這住處裝飾得更像富貴員外的書房。
青兒心中腹誹,動作也沒落下,在閣主的禮讓下兩人分主賓落座。
“蘇堂主能賞光前來,鄙人實是感激。”劉閣主提起酒壺為自己滿上一杯,“此酒乃是百年仙桃所釀,請蘇堂主品鑒。”
說罷,抬頭一杯儘飲。
“閣主客氣。”青兒端起酒杯,亦是滿飲。
這靈酒醇香更是遠勝在船上喝到的,酒順喉而下,香氣沁人心脾,回味無窮。
“好酒!”
青兒不由得讚歎。
世間修士多不喜飲凡間烈酒,倒是對這靈果釀製的靈酒愛不釋手。
兩人把酒對飲,修士間常見的社交手段,更能快速拉近二人的關係。
“在下久聞蘇堂主大名,早就聽聞堂主乃是太虛派滄海遺珠,劍法通神。前日知曉堂主已到仙盟,這才冒失邀請,想略儘地主之誼,還請堂主勿要見怪。”說話間,陳閣主朝青兒微微拱了拱手。
青兒聞言苦笑:“滄海遺珠?閣主真是抬舉蘇某,依附他派的喪家之犬罷了。”
“堂主何出此言?百年前在下也曾和太虛派有過生意往來,隻是這結局...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青兒端起一杯酒一飲而儘,倒是安慰起對麵這位:“宗門興滅,乃是世間常事,閣主不必掛懷。”
“是在下唐突了,舊日往事,何須再提?”劉閣主亦陪著滿飲一杯。
距仙盟千裡之外便是太虛遺址,兩人感慨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而接下來,劉閣主倒是知趣的再也未提太虛舊事。
二人皆是金丹修士,而彼此又是見多識廣之輩,推杯換盞之間,關係逐漸熱絡起來。
興儘而起之時,美酒不停,話題更是不斷。從仙盟建立之初,聊到玲琅閣舊聞軼事;從人妖兩族衝突,又聊到雲州局勢多變,端的是無所不言,無酒不歡。
隻是青兒心裡清楚,玲琅閣勢大,自己少不得與之虛與委蛇。
直到月上中天,青兒心中愈加疑惑。
兩個金丹期的修士,而且皆身居高位,各自執掌萬千生靈,如果沒彆的事隻是聚在一起喝酒閒聊是難以想象的。
所以此時正值二人關係熱絡,青兒借著酒勁直接問道:“閣主邀蘇某前來,且以禮相待,不會隻是為了品酒抒懷吧?”
劉閣主聞言笑了笑,將杯中酒仰頭一飲而儘,起身來到窗邊,望著高懸空中的皎月,緩聲道:“我輩皆求長生,然天行有常,生靈命運既定,當真能堪破麼?似那太虛派萬年傳承,不也湮滅於曆史煙塵之中。”
青兒一怔,這閣主似乎話中有話。
一杯果酒入喉,腦中泛起一陣微醺,百年前的回憶猶如涓流入海般,緩緩浮現而來。
殺雷旭,入太虛,入派考核,焉墟之行......
對了,焉墟之行!
青兒轉頭猛地望向還站在窗前的閣主。
從第一次見到他,到此人言行舉止,氣質儀態,一絲一毫地被青兒細細比對。
終於,在一陣恍惚中,回憶中的那個身影和眼前之人緩緩重合在一起。
她有五成把握不會認錯!
再聯想到他的名字——著衣為穿,頂冠為戴。
這下把握直接驟升至八成!
“嗬嗬...”滿心的戒備儘祛,青兒會心一笑,百年不見,戴師兄好不容易見到師妹我,倒是演上了。”
這位赫然便是論名次還排在青兒之前的太虛七子之一——戴天祿。
閣主聞言身形一顫,發出一聲苦笑。
“師妹冰雪聰明,這麼多年過去師兄我依舊自愧不如。”戴天祿說著,轉身回到桌邊坐下,直接取出兩壇靈酒扔在桌上。
青兒便看到對麵的臉上一陣變幻扭動,最終完全變為她印象裡的樣子。
紅潤的圓臉上眼睛眯成一條縫,永遠都是笑語盈盈的模樣。
“師妹我真不知之前是怎麼惹到師兄了。”青兒也不客氣,直接提起酒壇仰頭便灌進嘴裡,醇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