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組織部的一通電話,像是一道無形的聖旨,徹底宣告了陳銘在清溪鎮的任期,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工作交接,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尤其是“紅寶石”櫻桃項目,這個由他一手扶持起來,凝聚了全村希望的標杆工程,必須穩妥地交到下一任手裡。
陳銘正在辦公室裡整理著厚厚一遝的項目文件,林薇在一旁仔細地幫忙核對。
“陳哥,其他材料都齊了,就差那份土地流轉的補充協議批文原件了。”林薇輕聲說道。
那份批文,在吳剛蓋章後,按規定需要送回鎮綜合辦歸檔。
而現在,綜合辦名義上的負責人,還是馬國強。
陳銘的眼神微微一凝,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他早就料到,王海濤和馬國強這對即將沉沒的落水狗,在徹底淹死之前,一定會用儘最後的力氣,死死咬住自己不放。
“我去拿。”
陳銘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朝著綜合辦主任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馬國強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雙腳翹在桌子上,一臉陰鬱地抽著煙。
市紀委的調查雖然讓他惶惶不可終日,但正式的處理決定還沒下來,他依然是這裡的綜合辦主任。
看到陳銘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開口。
“喲,這不是我們未來的陳縣長嗎?怎麼有空到我這小廟裡來了?”
陳銘沒有理會他的嘲諷,隻是平靜地說道:“馬主任,我來拿櫻桃項目的土地流轉補充協議批文,需要歸檔交接。”
馬國強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圈,用夾著煙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一份文件。
“你說這個啊?”
他咧嘴一笑,笑容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不巧,我剛才看了一下,覺得這份協議的某些條款,還需要重新審核一下。暫時,不能給你。”
圖窮匕見。
這是最赤裸裸的刁難。
他很清楚,沒有這份關鍵文件的原件,陳銘的工作交接就是不完整的,會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瑕疵。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在最後時刻,惡心陳銘一把。
“馬主任,這份文件是周書記親自批示過‘特事特辦’的,你確定要‘重新審核’?”陳銘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神已經冷了下來。
“周書記是領導,我當然要聽。”馬國強有恃無恐地攤了攤手,“但按規章辦事,也是周書記教導我們的嘛。”
“陳副書記,彆得意得太早。調令一天沒正式下來,你就一天還是清溪鎮的人。想順順利利地走?沒那麼容易!”
他以為會看到陳銘憤怒或者焦急的表情。
然而,陳銘隻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鐘,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已經宣判了死刑,卻還在喋喋不休的跳梁小醜。
陳銘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
這副無所謂的態度,讓馬國強準備好的一肚子惡毒話語,全都堵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
與此同時,鎮政府大院裡,一股暗流正在湧動。
王海濤雖然被停職調查,但他在清溪鎮經營多年的關係網還在。
一些關於陳銘的謠言,開始在各個辦公室裡悄然流傳。
“聽說了嗎?陳銘的調令有問題,是走了縣裡某個大領導的歪門邪道。”
“可不是嘛,聽說他把咱們鎮未來兩年的幾個重點扶持項目名額,拿去跟人做了交換!”
“年紀輕輕就這麼不乾淨,這種人要是上去了,咱們鎮可就完了!”
這些謠言,像是一滴滴毒液,精準地滴入那些本就嫉妒陳銘,或是依附於王海濤的牆頭草們心裡。
下午,鎮政府小會議室。
關於櫻桃項目的工作交接會議,準時召開。
周正雄親自主持,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都已到齊。
陳銘剛剛彙報完項目的前期工作,還沒等周正雄開口,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企管辦的老主任,一個向來唯王海濤馬首是瞻的老油條,清了清嗓子,率先發難。
“陳副書記,關於你的調動,鎮裡有些傳聞,說你是拿我們鎮的利益換來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當著周書記和大家的麵,解釋一下?”
他一開口,立刻有兩三個王海濤的舊部隨聲附和。
“對啊,這事關乎班子的清白,必須說清楚!”
馬國強坐在一旁,嘴角掛著一絲陰冷的笑意,適時地敲著邊鼓。
“大家也是為了工作嘛。陳副書記年輕有為,但有些事情,還是要程序透明,才能服眾。”
一時間,會議室的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銘身上,有質疑,有幸災樂禍,也有擔憂。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圍攻。
他們就是要趁著交接會的關鍵時刻,把水攪渾,把臟水潑到陳銘身上,讓他走也走得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