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富貴去鄉裡了。
二狗子那話,讓我警惕起來。
這老狐狸,又去找他那個堂弟胡建軍,憋啥壞屁了?
我蹲在地上,手裡抓著蘋果。
臉上還得保持著那副傻相。
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我也懶得擦。
娘看見了,趕緊拿毛巾給我抹了一把。
眼圈又紅了。
“我苦命的兒啊……”
她唉聲歎氣,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彆蹲這兒了,涼,跟娘進屋。”
我順從地跟著她,腳步故意拖得沉沉的,像個提線木偶。
心裡卻急得冒火。
胡富貴去鄉裡,絕對沒好事。
是不是我裝傻裝得不像,露餡了?
還是他壓根就不信,打算不管我傻不傻,都要下死手?
一下午,我都心神不寧。
在屋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隻好又跑到院門口,石墩上坐著。
歪著腦袋,看村裡那條土路上,人來人往。
好些人看見我,都指指點點的,交頭接耳。
“瞅見沒?真又傻回去了。”
“唉,剛好了幾天,這命啊……”
“聽說就是被嚇的,晚上屋頂老響動,媳婦也嚇跑了。”
“嘖嘖,胡家真是造孽……”
我聽著那些議論,心裡木木的。
裝傻這滋味,真他媽的憋屈。
明明腦子清醒得很。
卻得把自己當個牲口一樣,擺在這兒讓人看笑話。
天快擦黑的時候,娘叫我吃飯。
還是麵條,清水煮的,沒多少油花。
娘給我碗裡臥了個荷包蛋。
她自己碗裡,就是光麵條。
“吃吧,鐵柱。”
她把筷子塞我手裡。
我看著她花白的頭發,愁苦的臉。
心裡酸得厲害。
低下頭,用手抓起麵條就往嘴裡塞,糊得滿臉都是。
娘趕緊給我擦。
一邊擦,一邊歎氣。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正吃著呢,院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抬頭一看,愣住了。
林燕?!
她咋回來了?
懷裡抱著娃,還背著個包袱。
臉色跑得通紅,額頭上都是汗珠子,頭發也有些亂。
眼神裡全是焦急和擔心。
她身後也沒跟著她娘家的人,就她一個。
娘也看見了她,驚訝地站起來:
“燕子?你……你咋這時候回來了?不是說好,回娘家多住幾天嗎?”
林燕沒回答,隻是盯著我看。
看我一臉的麵條湯,傻乎乎的樣子。
她的眼圈“唰”一下就紅了。
“娘……”
她聲音帶著哭腔,又強忍著。
“我……我聽村裡去我們那邊換豆腐的人說,說鐵柱他……他又不好了,嚇傻了。我……我實在放心不下,就……就跑回來了。”
她說著,把娃和包袱放下。
幾步就衝到我麵前。
蹲下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問:
“鐵柱?鐵柱?你看著我,你還認得我不?我是燕子啊!”
她的手指冰涼,還帶著點抖。
我心裡那個滋味啊。
就像燒開的滾水,咕嘟咕嘟地頂著蓋兒。
又燙又酸。
還帶著股說不出的暖和氣兒。
這傻女人,咋就這麼跑回來了?
也不怕天黑,路不好走?
我愣愣地看著她,眨巴著眼。
嘴裡還含著麵條,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
“燕……燕子?”
“哎!是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