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那股火,又悄悄燒了起來。
這次,不是對著胡富貴。
是對著那個突然冒出來,要搶我女人和孩子的野男人。
張鐵柱,你得挺住。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裝傻歸裝傻。
但該是你的,誰也不能搶走。
誰搶,就跟誰拚命!
第二天天沒亮,我就起來了。
心裡揣著事,睡不踏實。
灶房裡,娘已經在忙活。
鍋裡熬著稀飯,咕嘟咕嘟響。
她看我進來,眼皮耷拉著,沒吭聲。
我知道,她心裡也堵得慌。
我沒說話,拿起水桶,去院裡的壓水井打水。
井把子冰涼。
我一下一下壓著。
水嘩嘩流進桶裡,帶著地底的寒氣。
就像我現在的心。
陳誌強那王八蛋,就在村口小旅店住著。
像顆釘子,紮在那兒,也紮在我心口上。
林燕還沒起。
昨晚她翻來覆去大半宿,估計剛睡著。
我把水提進灶房,娘正往碗裡盛粥。
稀得能照見人影,幾根鹹菜絲趴在上麵。
“娘,咱今天吃麵條吧,擀麵條,燕子和娃都得吃點好的。”
娘愣了一下,看看我,歎了口氣:
“嗯,晌午娘就擀。”
我知道家裡白麵不多了。
但這時候,不能省。
我得讓林燕知道。
跟著我,也能吃上飯。
能吃上好飯。
吃過早飯,林燕抱著孩子坐在院裡曬太陽。
眼神發直,不知道在想啥。
我湊過去,蹲在她麵前,逗弄孩子的小手:
“娃,叫爹,叫爹……”
孩子咧開沒牙的嘴,咯咯笑。
林燕看著,眼圈又有點紅。
我抬起頭,笨嘴拙舌地說:
“燕子,你看娃多稀罕我。咱一家三口,好好過,行不?我以後更使勁乾活,多掙工分,讓你和娃都過好日子。”
林燕低下頭,躲開我的目光,聲音細細的:
“鐵柱,你彆說了……我心裡亂……”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我這心裡,就跟貓抓一樣。
晌午,娘真的擀了麵條。
白麵條,臥了個荷包蛋,盛了滿滿一大碗,端給林燕。
林燕吃得很慢,像嚼蠟一樣。
我端著我的碗,蹲在門檻上。
呼嚕呼嚕吃得響,故意大聲說:
“好吃,娘擀的麵條,最好吃!”
娘瞪我一眼,沒說話。
下午,我沒去地裡,就在家守著。
我怕我一走,陳誌強那孫子又摸過來。
果然,太陽偏西的時候,院門外來了兩個人。
不是陳誌強。
是林燕她爹媽。
林老爹沉著一張臉,林老媽眼神躲躲閃閃,手裡拎著半籃子雞蛋。
“爹,媽。”
林燕站起來,有點慌。
娘從灶房出來,臉上擠出點笑:
“親家來了,屋裡坐。”
“坐啥坐,說兩句話就走。”
林老爹嗓門大,眼睛掃過我,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燕子,我們聽說誌強找來了?”
林燕咬著嘴唇,沒說話。
林老媽把雞蛋籃子,往林燕手裡塞,同時說道:
“燕子啊,誌強那孩子,聽說現在在城裡混得不錯,開了店,有錢了。他這次是真心悔過,要接你去享福的。你可得想清楚啊!”
我心裡一沉。
這哪是來勸,這是來拱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