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被玄塵道人那銳利如劍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捂緊了衣襟,將那青玉殘片藏得更深。眼前這位道長雖仙風道骨,救了他一命,但那老者臨終前的警告和幽煞教的凶殘仍曆曆在目,他不敢輕易信任任何人。
玄塵道人見淩雲滿臉戒備,眼神驚惶,便知自己有些急切,嚇到了這少年。他神色稍緩,語氣愈發溫和:“少年郎,莫要害怕。貧道玄塵,乃蜀山劍派修士。方才那夥人乃是邪魔外道‘幽煞教’的妖人,貧道追蹤他們至此。你懷中之物,關係重大,若被邪魔奪去,恐釀成大禍。你能否告知貧道,此物從何而來?”
“蜀山劍派?”淩雲喃喃重複,這個名字他曾在村中老人講述的仙神故事裡聽過,乃是天下正道魁首,斬妖除魔的仙家聖地。再看玄塵道人方才禦劍而來、正氣凜然的樣子,與那陰戾的疤麵男子截然不同,他心中的戒備不由得鬆動了些許。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斷斷續續地將昨日如何見天象異變、如何發現重傷老者、老者如何贈物遺言、又如何被叮囑快走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隻是他下意識地略去了老者最後塞給他符籙並讓他捏碎的細節,隻說是自己慌亂中想起老者遺物,胡亂使用才激發了雷符。
玄塵道人靜靜聽著,麵色沉凝,尤其在聽到老者形容及臨終情形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與痛色。
待淩雲說完,玄塵道人長歎一聲:“無量天尊…果然是他。少年郎,你可知你昨日所見的那位老者,乃是我蜀山派的清虛師叔,他老人家為追查幽煞教一樁重大陰謀,孤身涉險,不幸遭了暗算…唉…”
他語氣沉重,看向淩雲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清虛師叔臨終前將此物交予你,想必有其深意。這‘青玨’並非凡物,乃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上古遺寶的殘片,關乎正氣運數。幽煞教處心積慮想要奪取它,如今你身懷此物,已被他們盯上,這雲溪村…你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淩雲聞言,如遭雷擊。他雖隱約猜到麻煩不小,卻沒想到竟嚴重到要背井離鄉的地步!他環顧四周,熟悉的村落、熟悉的鄉鄰…這裡是他長大的地方,是他全部的世界。
“我…我不能走…”淩雲聲音發顫,“我走了,村裡人怎麼辦?那些惡人會不會…”他想起了那疤麵男子怨毒的眼神和“不死不休”的威脅,心中寒意更甚。
玄塵道人搖了搖頭:“幽煞教的目標是你和青玨殘片。你若留下,方才那等鬥法再來幾次,這村莊必受池魚之殃,頃刻間便能化為齏粉。你若離開,他們多半會追蹤你而去,村民或可保全。”他頓了頓,補充道,“貧道稍後會在村周布下簡單迷陣,遮掩氣息,尋常魔崽子難以尋到此處,可保村民一時無憂。”
這話如同重錘,擊碎了淩雲最後的僥幸。他明白,道長說的是事實。繼續留在村裡,隻會給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帶來滅頂之災。
一種巨大的茫然和無力感席卷了他。天下之大,他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山村少年,又能去哪裡?
玄塵道人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沉吟片刻,開口道:“少年郎,你根骨雖非絕佳,但清虛師叔既將此物托付於你,或許你與我蜀山有緣。且你身懷青玨,雖時日尚短,但其散發的‘乙木精氣’已悄然浸潤你的經脈,算是打下了些許微末基礎,有了踏入修行之途的可能。”
他目光澄澈,看向淩雲:“貧道欲返回蜀山複命,並追查清虛師叔遇害的真相。你可願隨貧道同行?若你願意,貧道可引你入蜀山門下,雖不能保證你必成真傳,但至少可得一安身立命之所,習得玄門正法,日後亦有自保之力。如何抉擇,在你一念之間。”
入蜀山?修仙?
這對淩雲來說,簡直是昨日還遙不可及的夢幻之事,此刻卻無比真實地擺在了麵前。不再是老人們口中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是關乎生死存亡的現實選擇。
留下,死路一條,且禍及鄉鄰。
離開,前路未卜,卻可能踏入一個全新的、光怪陸離的仙俠世界。
他想起了那禦劍飛行、逍遙天地間的風采,想起了那***符誅邪滅魔的威力,更想起了那疤麵男子冰冷的殺意和幽煞教的威脅…
沉默良久,淩雲緩緩抬起頭,眼中雖仍有恐懼和迷茫,卻多了一絲決然。他對著玄塵道人,鄭重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多謝仙長救命之恩,點撥之情。淩雲…願意隨仙長前往蜀山!求仙長引路!”
他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離鄉背井固然痛苦,但唯有掌握力量,才能真正守護想守護的東西,才能弄清這背後的恩怨糾葛,才能對得起那位臨終托付的清虛道長。
玄塵道人微微頷首,眼中露出一絲讚許:“善。道心初萌,不畏艱險,此乃修行之初衷。你去與村中長輩告彆吧,切記莫要提及蜀山與修行之事,隻說出遠門投奔親戚即可,以免為他們招禍。一炷香後,村口相見。”
淩雲再次拜謝,轉身朝著村長家的方向跑去。他的腳步最初有些沉重,但逐漸變得輕快起來,一個嶄新的、充滿未知與挑戰的世界,正在他麵前緩緩打開。
懷中的青玉殘片微微發熱,仿佛也在回應著他這份初生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