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被手機鈴聲炸醒的。
淩晨五點，屏幕亮得刺眼——是本地新聞頻道的王記者。他揉著眼睛接起來，對麵聲音發顫：“林先生，您發的資料我們核對了，基本屬實！但剛接到通知，說內容涉及企業隱私，要求撤稿……”
“撤什麼稿？”林深猛地坐起，撞得床頭櫃上的恐龍模型晃了晃。小寶在夢裡嘟囔：“爸爸的刀……”
“李建國買通了台長！”王記者壓低聲音，“但我們做了備份，準備今晚八點在抖音直播曝光。您看……”
“配合。”林深抓過襯衫往身上套，“我半小時到台裡。”
蘇曉被響動驚醒，揉著眼睛坐起來：“怎麼了？”
“資料要曝光了。”林深快速套上褲子，“你和小寶今天彆出門，鎖好門。”
“我跟你去！”蘇曉掀開被子。
“不行。”林深語氣不容置疑，“樓下有兩個眼線，你留在家才安全。”
他摸黑翻出銀行卡——裡麵是蘇曉賣車的八萬塊。中介說今天簽合同，得趕在曝光前把尾款打過去。
台裡演播廳亂成一鍋粥。王記者把U盤插進電腦，背景板換成“建築安全深喉”的大字。林深站在導播間，透過玻璃看提詞器：“觀眾朋友們，今天我們要揭露的是濱江花園三期……”
“等等！”副台長衝進來，額角冒汗，“李建國帶了律師來，說資料不實，要告我們誹謗！”
演播廳瞬間安靜。林深盯著提詞器上“混凝土標號造假”幾個字，突然笑了。他接過話筒：“那就請李總和律師上台，咱們當麵對質。”
鏡頭切到演播室。李建國西裝革履，身後跟著個穿黑西裝的中年男人。他掃了眼林深，嗤笑：“林主管被裁員鬨情緒，我理解。但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負責任？”林深把會議紀要甩在桌上，“2013年7月15日，您親自主持會議，決定用C30替代C35混凝土。王建軍，”他轉向老工長，“把你錄的證詞再說一遍。”
王建軍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聲音發抖卻清晰：“是我經手的，李總說……”
“夠了！”律師拍桌，“影音資料不能作為直接證據！你們有現場檢測報告嗎？有監理簽字的原始記錄嗎？”
演播廳響起抽氣聲。林深早料到這手，不慌不忙打開第二個U盤：“這是當年參與澆築的工人證詞，一共十三份，有簽名有手印。還有第三方檢測機構2022年的回溯檢測，濱江花園三期部分樓棟混凝土強度僅達C25……”
“假的！”李建國吼，“你們買通檢測機構了？”
“不如看看這個。”林深點開一段監控視頻——畫麵裡，穿工服的男人往混凝土車裡倒白色粉末，日期正是2013年7月。
台下炸開議論聲。副台長眼睛發亮，偷偷對導播比了個“切”的手勢。
李建國臉色發青。他轉向鏡頭，突然換了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林深這是報複！我培養了他十年，他現在恩將仇報……”
“培養？”林深冷笑，“培養我簽降標責任書？培養我替您背十年黑鍋？”他掏出那張皺巴巴的辭退信，“您看，這辭退信日期是上周三，正好是我開始調查的那天。”
演播廳響起掌聲。王記者舉著手機衝進來：“林先生，已經有業主群在轉發直播鏈接了！好多人說家裡牆麵開裂，懷疑是混凝土問題！”
李建國終於坐不住，拽著律師摔門而出。林深盯著鏡頭，聲音發啞：“這不是報複，是為所有被蒙在鼓裡的人，討個公道。”
直播結束時，窗外已經大亮。王記者拍他肩膀：“成了！這條視頻上了熱搜前三，住建局已經介入調查。”
林深掏出手機，給中介發消息：“資料已曝光，尾款什麼時候結？”
中介秒回：“急什麼？等事情鬨大，李建國求饒了，價錢翻倍。”
林深捏緊手機。他知道這老狐狸在坐地起價，但現在他有底氣——業主群炸了，住建局介入了，連蘇曉都發消息說，小區群裡好多人@她，誇林深“真男人”。
回家路上，他買了小寶最愛的糖畫。拐進單元門時，那兩個眼線還蹲在角落抽煙。林深徑直上樓，聽見其中一個嘀咕：“這下李總麻煩大了……”
開門的瞬間，蘇曉撲過來抱他。小寶舉著糖畫，糖渣沾了滿臉：“爸爸，新聞裡說你是英雄！”
“胡說。”林深笑著擦他臉上的糖渣，“爸爸是超人。”
蘇曉端來熱粥：“新聞我看了，嚇死我了。”她摸他下巴的胡茬，“但你做得對。”
林深喝了口粥，暖意從胃裡竄到頭頂。他掏出中介的消息給蘇曉看：“那老東西想坐地起價。”
蘇曉掃了眼，突然笑：“要我說，讓他等著。等住建局查實了，看他還敢不敢獅子大開口。”
下午，林深收到條陌生短信——是當年被降標項目裡，買了房子的王女士：“林先生，我家牆麵一直滲水，謝謝你為我們發聲。”
他盯著短信，突然紅了眼眶。原來他拚了命要守護的，不隻是家人的安穩，還有無數個像曾經的自己一樣，被蒙在鼓裡的普通人。
深夜，林深整理新收集的證據。窗外的玉蘭落了幾朵在窗台，他想起老工長說的“泥裡摳刀”，突然覺得，這把刀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些被鋼筋水泥壓彎了腰的人。
手機震動，是住建局的回複：“線索已受理，調查組明日進駐濱江花園。”
林深關掉電腦，抱了抱在沙發上睡著的蘇曉。她的頭歪在他肩上，呼吸均勻。
這一次，他不僅要撕開黑暗，還要讓陽光照進每一個被遺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