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公公看著皇帝擰成川字的眉頭,想起三日前紀詠跪在丹墀下求娶時,陛下那能凍死人的眼神。
當時他還以為紀大人要被拖去喂太液池的錦鯉,誰知陛下最後隻憋出句"回去抄三百遍《駙馬守則》"。
"陛下,紀大人是難得的正人君子..."汪公公話沒說完,就被皇帝一個眼刀截斷。
"正人君子才更會裝!"皇帝蹭地站起來。
"夭夭那傻丫頭懂什麼情情愛愛!紀詠要是敢給她氣受,朕就讓他後悔做人!"
汪公公……
窗外突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夭夭攥著紀詠的袖子蹦跳著經過,發間的紅寶石簪子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紀詠另一隻手提著個食盒,耳朵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顯然是被夭夭說了什麼羞人的話。
"您瞧,公主逗紀大人呢。"汪公公指著窗外,心裡卻直犯嘀咕。
剛才還看見夭夭把紀詠的官帽扣在自己頭上,叉著腰學禦史大夫訓話,紀大人非但不惱,還笑得眉眼彎彎,哪有半分欺負人的樣子?
皇帝卻突然背過身,聲音悶悶的:"要不...讓太子提前繼位?朕給夭夭當陪嫁,看誰敢給她氣受!"
汪公公手裡的拂塵"啪嗒"掉在地上。
他看著皇帝寬厚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幾年前抱著繈褓裡的夭夭,在禦花園裡一逛就是一下午的年輕帝王。
那時陛下也是這樣,怕奶娘抱得不夠穩,怕宮女喂的奶太燙,如今女兒要嫁人了,這操心的毛病倒是一點沒改。
"陛下三思啊!"汪公公撿起拂塵,急得直跺腳。
"哪有父皇給女兒當陪嫁的道理?再說紀大人對公主的心思,滿宮的花草都看得出來..."
"連老奴都看得出來,是真心實意的!"
皇帝沉默著沒回頭,隻望著窗外夭夭跑遠的方向。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落在案頭夭夭幼時畫的歪歪扭扭的《父皇騎馬圖》上。
畫裡的小人兒騎在怪獸身上,手裡還拿著根糖葫蘆——那是夭夭三歲時畫的,說怪獸是父皇變的,能保護她永遠不被欺負。
"罷了罷了..."良久,皇帝轉過身,鳳目裡帶著一絲無奈的寵溺。
汪公公暗自鬆了口氣,剛要應下,卻聽見皇帝又嘟囔了句:"不過嫁妝清單得再加三把大刀,夭夭要是受了委屈,隨時能砍暈紀詠跑回來..."
暖閣外的石榴樹沙沙作響,將帝王這樁藏在威嚴下的嫁女心事,悄悄揉進了晚風裡。
而此刻的夭夭正和紀詠在禦花園裡跑,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正為了她的婚事,在暖閣裡上演著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老父親焦慮記"。
夭夭是從乾清宮偏殿出嫁的,誰讓昭華公主是皇上親自生的。
出嫁當日,夭夭身著鳳冠霞帔,美得如同下凡仙子。
紀詠騎著高頭大馬,一臉喜氣地來迎親。
皇帝站在遠處,看著女兒上花轎,眼眶微微泛紅。
花轎起行,皇帝再也忍不住,背過身去悄悄抹淚。
汪公公在一旁輕聲勸慰:“陛下,公主嫁得良人,日後定會幸福的。”
皇帝吸了吸鼻子,強裝鎮定道:“朕隻是眼裡進了沙子。”
"公主駙馬,該喝合巹酒了。"讚禮官的唱喏剛落,夭夭紀詠舉起酒盞。
狡黠地眨眨眼:"先說好,喝了這酒,你以後就是本公主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