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輕肥》裡寫“朱紱皆大夫,紫綬悉將軍。誇赴軍中宴,走馬去如雲。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把官員們奢侈享樂的樣子寫得淋漓儘致;接著又寫“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一邊是官員吃山珍海味,一邊是老百姓餓到吃人——這種強烈的對比,直接戳中了當時社會的“痛點”。
有人勸他:“你這麼寫,會得罪人的,小心丟了官!”白居易卻不怕:“我當這個官,就是為了替老百姓說話;要是連話都不敢說,這官當得還有啥意思?”
後來,他果然因為寫這些“敢說話的詩”被貶官了——被貶到江州(現在的江西九江)當司馬。這對他來說,是一次挺大的“打擊”:從長安的京官,變成地方上的小官,遠離家鄉,還被人排擠。可他沒像彆的被貶官員那樣“怨天尤人”,反而在江州寫出了另一首“千古絕唱”——《琵琶行》。
《琵琶行》裡最有名的一句是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為啥這句詩能流傳千年?因為白居易寫的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所有人的委屈”。他在江邊聽到琵琶女彈的曲子,想起自己的遭遇,更想起那些和琵琶女一樣“命苦”的人:琵琶女年輕時是“名滿京城的歌女”,老了卻“嫁作商人婦,獨守空船”;而年輕時是“名滿長安的詩人”,現在卻“被貶江州,壯誌難酬”。
這種“共鳴”,不是憑空來的——是他早年顛沛時,見過太多“淪落人”;是他落第時,體會過“不得誌的苦”;是他當官後,知道“底層人的難”。所以他寫“同是天涯淪落人”時,才那麼真誠,那麼讓人共情。
而更難得的是,被貶江州後,白居易的“野草精神”又一次體現出來——他沒被“打擊”打垮,反而更關注民生。他在江州修水利、辦學校,還寫了很多關於農民生活的詩。
比如《觀刈麥》裡,他寫自己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
吏祿三百石,歲晏有餘糧。
念此私自愧,儘日不能忘”
——作為一個官員,他沒覺得比農民“高人一等”,反而因為不用種地還能拿俸祿,而感到愧疚。這種“接地氣”的態度,在古代官員裡,真的很少見。
後來白居易又被調回長安,還當到了刑部尚書(類似現在的司法部長)。不管官當多大,他始終沒忘自己的“初心”——寫老百姓的事。
他寫《新豐折臂翁》,記錄一個為了躲避兵役而打斷自己手臂的老人;他寫《杜陵叟》,為被官府欺壓的農民鳴不平;到了晚年,他退休後住在洛陽,還寫《飽食閒坐》,提醒自己“飽食無所勞,何殊衛人鶴”——“不能因為吃飽了沒事乾,就像那些養尊處優的鶴一樣,忘了老百姓的苦。”
白居易一輩子,就像他寫的野草:少年時被“長安米貴”的現實“燒”過,中年時被“貶官”的挫折“燒”過,他每次都能“春風吹又生”——而且每次“重生”後,都比以前更懂人間,更能寫出打動人心的詩。
千年後,我們為什麼還愛白居易?
現在讀白居易的詩,可能不會像古人那樣“為他被貶而難過”,也不會像學者那樣“研究他的詩歌流派”,可我們還是會被他的詩打動——為啥?因為他的詩裡,有“真實的人間”,有“耐造的生命力”。
比如你現在工作不順心,加班到半夜,想起白居易“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會覺得“這點苦不算啥,明年又是新的開始”;
比如你看到外賣小哥在大雨裡送餐,想起《賣炭翁》裡的“心憂炭賤願天寒”,會覺得“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努力,要多一份體諒”;
比如你和朋友分彆,想起《賦得古原草送彆》裡的“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彆情”,會覺得“離彆雖然難過,但情誼像野草一樣,不會斷”。
白居易的詩,不是“高高在上的文人詩”,是“接地氣的生活詩”——他寫的是自己的經曆,也是所有人的經曆;他寫的是唐朝的人間,也是現在的人間。而他的人生,更是給咱們現在人提了個醒:
“生命力不是‘天生強大’,是‘熬出來的強大’。”白居易16歲成名,卻熬了19年才中進士;他當京官時敢說話,被貶後不消沉,一輩子都在“扛挫折”。就像野草一樣,不是不怕火,是燒過之後,更知道怎麼紮根,怎麼等春風。
“有才華的人,更要‘接地氣’。”白居易的才華,不是用來“裝文雅”的,是用來“寫人間”的。他見過底層人的苦,所以他的詩有溫度;他經曆過挫折,所以他的詩有共鳴。
現在的我們,不管是有“寫作才華”,還是“工作才華”,要是能多關注身邊的人,多體會生活的真實,才能讓自己的“才華”更有意義。
再回到那首《賦得古原草送彆》。千年過去了,長安的米價早就變了,唐朝的宮殿也成了遺址,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還在被人背誦,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還在給人力量。
這大概就是白居易最厲害的地方——他沒把自己活成“高高在上的詩人”,而是活成了“一株耐造的野草”,活成了“寫儘人間的記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