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清瘦身影與密報中重傷垂危的畫麵重疊,朱厚照突然暴起掀翻整張龍案。
青銅燭台當啷墜地,滾燙的蠟油濺在跪伏的東廠掌刑千戶手背上,那人卻連睫毛都不敢顫動分毫。
"傳旨!"年輕帝王的聲音裹著雷霆在殿內炸開,"點神機營三千營五軍營,明日辰時——"
話音戛然而止。
朱厚照突然按住腰間玉帶,龍袍下擺無風自動。
案頭漏刻滴答聲中,他盯著滿地狼藉突然低笑出聲,笑聲裡淬著冰碴:"好個大元國運...好個哲彆神箭..."
翌日太和殿金磚沁著晨露,朱厚照端坐龍椅掃視丹墀下百官。
當朱無視捧著虎符出列時,戶部尚書張鶴齡率先踏碎朝堂寂靜:"陛下!當年瓦剌犯邊不過三十萬兵馬,如今貿然興兵百萬,光是糧草便要掏空三倉十二庫!"
"張大人此言差矣。"兵部侍郎緊跟著出列,朝服補子上的犀牛紋隨著動作起伏,"臣憂心的是九邊防務。若此刻抽調宣府、大同駐軍,女真諸部——"
"臣附議!"
"臣以為國師雖重,然國戰非同兒戲!"
"陛下三思啊!"
聲浪如潮拍向禦座,朱厚照摩挲著翡翠扳指,忽然想起,初登基三月要修觀星台時,也是這樣滿朝反對。
那時自己摔了奏折厲喝"朕是天子",卻換來三個月停朝風波。
"師父說得對,天子劍要飲血,先得磨利了。"年輕帝王眼底掠過暗芒,突然輕笑出聲。
這聲笑驚得滿朝鴉雀無聲,連朱無視按在笏板上的指節都緊了緊。
"諸卿可知..."朱厚照慢條斯理展開柳若馨密信,"大隋已備下三百三十萬鐵甲。"
仿佛沸油入水,朝堂瞬間炸開聲浪。
張鶴齡山羊須劇烈顫抖:"隋軍素來狡詐,若我等出兵百萬,他們坐收漁利..."
"所以朕要皇叔親自掌兵。"朱厚照突然起身,十二章紋袞服掠過禦階,"大元國運既係於哲彆一箭,那朕便用百萬雄師作箭——"
龍靴踏碎晨光,他俯視著突然噤聲的群臣,"射落這輪草原殘陽!"
死寂中,朱無視看見年輕帝王背在身後的手正微微發抖,麵上卻笑得春風和煦:"屆時大元十二牧場、漠南商道...諸卿府上今年要添的馬車,怕是都要換金軸了吧?"
方才還梗著脖子的老臣們突然開始交換眼神。
張鶴齡喉結滾動兩下,突然撩袍跪倒:"陛下聖明!老臣這就去清點通州糧倉!"
朱無視望著瞬間倒戈的朝堂,忽然想起十年前先帝駕崩那夜。
十五歲的朱厚照攥著傳國玉璽縮在龍床角落,被群臣逼著蓋印時隻會砸硯台哭喊。
此刻禦階上從容撥弄人心的帝王,與記憶裡單薄身影漸漸重合。
"皇叔。"朱厚照不知何時走到近前,指尖輕輕點過虎符上的睚眥紋,"十年前你說朕是沒開刃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