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章看了她幾秒，沒說什麼，隻是對葉塵道：“片子快開始了，你們找位置坐吧。”
看片會放映的是一部尚未公映的文藝片，來自陳明章好友拍攝的作品，影片基調沉鬱，鏡頭語言極其講究，對演員的表演要求非常高，蘇晚看得很投入，完全被影片的氛圍和演員細膩的表演所吸引。
放映結束，燈光亮起，眾人開始交流觀感，討論很專業，從鏡頭運用到敘事結構，再到演員的表演層次，蘇晚聽得入神，努力想要從中吸取經驗，畢竟這些都是她在龍套生涯裡從未接觸過的層麵。
“這個小姑娘，你覺得剛才影片裡，女主角在得知丈夫背叛後，那段沉默的表演怎麼樣？”陳明章忽然點了蘇晚的名，語氣聽不出情緒。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蘇晚身上。
葉塵側目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沒有給她任何提示。
蘇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她心裡清楚，這不是隨意的提問，而是陳導的試探。
她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抬起頭目光清亮地看向陳明章：“陳導，我覺得那段表演……層次可以更豐富一些。”
此話一出，周圍安靜了一瞬，一個新人，竟然敢質疑成名演員的表演？
蘇晚並沒有理會周圍的反應，繼續道：“女主角的震驚和痛苦是有的，但我覺得在巨大的打擊之下，人往往會有一種短暫的麻木和空白，甚至會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荒謬感，如果能在眼神裡，或者某個細微的身體語言上，表現出這種從‘不相信’到‘被迫相信’的掙紮過程，或許會讓人物更真實，也更讓人心疼。”
她說完，微微抿了抿唇，看向陳明章。
陳明章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看著她，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座椅扶手，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麻木？荒謬感？”他重複了一遍這兩個詞，然後看向葉塵：“你這個新人，有點意思。”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但葉塵隨著他說的這句話嘴角弧度微微上揚，眉眼都舒展開來。
他知道，蘇晚這個回答，撓到了陳明章的癢處，陳導最欣賞的，就是演員對角色心理的深度挖掘和獨特理解。
“年輕人，想法是好的，但表演最終要落到實處。”陳明章語氣依舊平淡：“《暗香》的本子，你看過了？”
蘇晚心頭一跳，穩聲道：“看過了，正在鑽研。”
“嗯。”陳明章不再多說，轉身和其他人交談起來。
看片會結束後，葉塵和蘇晚告辭離開，直到坐進車裡，駛離會所，蘇晚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後背都有些汗濕了。
“剛才……我是不是太冒失了？”她糾結的扣著衣角忍不住問葉塵，在陳導那樣的大佬麵前“指點江山”，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點後怕。
葉塵專注的看著前方的路況，側臉線條流暢冷硬：“沒有，回答得不錯。”
他的肯定很簡短，卻像一顆定心丸，讓蘇晚懸著的心落回了實處。
“陳導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忍不住追問。
“意思是，他記住你了。”葉塵打了方向盤，轉入主乾道：“機會給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接下來的表現。”
蘇晚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給她帶來了清晰的痛感。
入場票拿到了，但這隻是一個開始，距離拿到那個角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過至少她現在成功邁出了第一步，沒有在他帶來的第一個重要場合裡搞砸。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但氣氛似乎比來時又緩和了許多。
蘇晚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流轉的霓虹，忽然輕聲開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調侃：“葉經紀人，剛才在裡麵，你好像比我還緊張？”
葉塵握著方向盤的手穩穩當當，目視前方，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你看錯了。”
蘇晚轉過頭，看著他略帶冷意的側臉輪廓，紅唇無聲勾起一個狡黠的弧度。
是嗎？
剛才陳導突然提問時，她分明感覺到，站在她身側的葉塵，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
這位經紀人先生，似乎總是在她的事情上，做不到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絕對冷靜呢。
這個發現，讓蘇晚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就連前方的路看起來似乎也不再那麼沉重，反而充滿了挑戰的趣味。
她收回目光，也看向前方，眼底的光芒比窗外的霓虹更加璀璨。
“好吧，我看錯了。”她從善如流，聲音裡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不過，葉經紀人……”
“嗯？”
“謝謝你帶我來。”蘇晚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真誠。
葉塵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默默彈動了一下。
“嗯。”他應了一聲，再無他言。
車子彙入夜晚的車流，向著城市璀璨的燈火深處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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