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一股濃重到令人窒息的藥味撲麵而來。
靖安侯夫人坐在床邊,正用帕子擦拭著眼淚,眼圈紅腫,神情憔悴。
蕭澈站在一旁,身形筆挺,下頜線卻繃得死緊,俊美的臉上覆著一層寒霜,眼中布滿了血絲。
看到林姝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驚訝審視懷疑,不一而足。
“姝兒?你怎麼來了?”侯夫人最先反應過來,聲音沙啞。
林姝沒有理會旁人,徑直走到床邊,屈膝跪下,對著床上那個麵色灰敗,呼吸微弱的老人,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蕭祖母,我來救您了,是姝兒不孝,來晚了。”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暖閣內死一般的寂靜。
蕭澈布滿血絲的眼轉向她,探究中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期許。
侯夫人更是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憔悴的臉上滿是激動:“姝兒,你……你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道柔弱又帶著幾分責備的聲音從床的另一側傳來。
“姐姐來了,蕭祖母鳳體違和,最需要的是靜養,不是大聲喧嘩。”
眾人這才注意到,林晚兒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正坐在床邊的腳踏上,手裡端著一碗參湯,用銀匙細細地撇去浮沫。
她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衣,未施脂粉,眼下帶著淡淡的烏青,一副為長輩病情感同身受,衣不解帶的孝順模樣。
她這話看似規勸,實則是在暗指林姝不懂規矩,一來就大呼小叫,驚擾病人。
林姝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塵,神色坦然地迎上林晚兒那雙藏著得意的眼。
“妹妹說的是,是我莽撞了。”她先是順著對方的話認了個錯,隨即話鋒一轉,目光掃過那碗參湯,“隻是我瞧著妹妹在這裡忙前忙後,蕭祖母的氣色卻不見半分好轉,我這個不會照顧人的,看著都替蕭祖母憋悶。”
林晚兒端著碗的手一緊,指節微微泛白,臉上依舊是那副柔弱無辜的表情,眼眶一紅,泫然欲泣:“姐姐,我知道你心裡怨我,可眼下蕭祖母病重,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來刺激她老人家……”
“咳、咳咳……”
床上,一直昏睡的蕭老夫人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眼。
“蕭祖母,您醒了!”林晚兒立刻丟下碗,撲到床邊,握住老夫人的手,眼淚恰到好處地滾落,“是晚兒不好,吵到您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怨毒地剜了林姝一眼。
蕭老夫人虛弱地環視一圈,目光在林姝身上短暫停留,最終落在兩個女孩身上,嘴唇翕動,聲音微弱得像風一吹就散:“都、都彆吵了……”
“是,蕭祖母,我們不吵。”林晚兒連忙應著,順勢拿起一個軟枕,體貼地墊在蕭老夫人背後。
一時間,她成了那個最孝順懂事的孫女,而林姝,則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林姝並不在意這些虛名,她的注意力全在屋裡的環境上。
窗戶緊閉,炭火燒得正旺,空氣裡混雜著濃重的藥味、熏香,還有人多帶來的濁氣,悶得人頭暈腦脹。
“這屋裡太悶了,病氣散不出去,對蕭祖母的身體沒好處。”林姝說著,便走向離床最遠的一扇窗。
“姐姐,你做什麼!”
林晚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尖叫起來,霍然起身攔在她麵前,“蕭祖母身子骨弱,最是受不得風寒!你把窗戶打開,是想害了蕭祖母嗎?”
這頂帽子扣得又大又重。
侯夫人聞言,臉上也露出不讚同的神色。
蕭澈更是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看向林姝,顯然也覺得她此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