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端起已經微涼的茶,吹了吹浮沫卻沒有喝,隻是看著茶湯裡自己模糊的倒影,輕輕歎了口氣。
“這孩子,真是……”她搖了搖頭,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心疼,“受了大委屈了。”
蕭老夫人靠在軟枕上,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她伸出手,輕輕摩挲著林姝方才坐過的位置,那裡的錦墊還帶著一絲餘溫。
“是啊,委屈她了。”老夫人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以前隻當她是被慣壞了,驕縱任性,如今看來,更像是個被人捧在手心裡,蒙著眼睛養大的傻姑娘。”
這話意有所指,侯夫人抬起眼,與她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了然。
“一次是牛乳酥,這次是杏仁糕。”侯夫人的聲音冷了下來,“一次可以說是無心之失,兩次……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一直沉默著沒有開口的蕭澈,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擱在小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不是巧合,祖母中毒,林姝被下慢性毒,丞相大人又恰好跟著柳姨娘去了護國寺,這幾件事串起來……”
蕭澈話沒說完,但侯夫人已然懂了,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你的意思是……柳氏?”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不過是個妾室,婉婉在世時,待她不薄,她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的。”蕭老夫人冷哼一聲,眼中是經曆世事後的通透,“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個陪嫁丫鬟,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把丞相哄得服服帖帖,把嫡女養成廢物,把自己的女兒教得八麵玲瓏,這要是沒點蠍子的心腸,能做到嗎?”
老夫人的話,一針見血。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蕭澈站起了身。
“祖母,母親,你們好生歇著,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蕭老夫人看著他那張冷峻的臉,知道他心裡有了計較,便點了點頭:“去吧,隻是凡事多留個心眼,丞相府那潭水,比我們想的要深。”
“兒子明白。”
蕭澈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門外,夜風微涼,吹得廊下的燈籠輕輕搖晃,暗衛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
“世子。”
“派人二十四時辰,盯死清風苑。”蕭澈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林晚兒見了什麼人,傳了什麼話,送進去什麼東西,拿出來什麼東西,一根針都不能放過。”
“是。”
“另外,去查柳氏的底細,所有與她相關的人,都給我找出來。”
“是。”侍衛領命,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蕭澈站在原地,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
林姝揣著那疊厚厚的銀票,幾乎是飄著走出鬆鶴堂的,直到回到聽雪院都還陷在一種不真實的亢奮裡。
“小姐,您……您沒事吧?”畫屏看著自家小姐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又捏緊拳頭,一副要上戰場的模樣,心裡七上八下的。
“沒事,好得很。”林姝將銀票小心翼翼地塞回懷裡,拍了拍,感覺自己的人生從未如此踏實過。
她湊到畫屏耳邊,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是抑製不住的興奮:“等天色暗下來,我們就去春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