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強撐著走了一段路,可仍未見到玄墨等人的影子。
藥效發作得比預想中的還要快,頭越來越暈,步子也越來越重。
為免死後被人發現屍體,暴露身份,沉魚舍棄大路,往一條偏僻又陌生小路行去。
暈倒前,沉魚放出信號,隻希望玄墨看到後,儘快找到她的屍體,處理掉。
沉魚瞧著夜空上轉瞬即逝的火光,忽然明白了,怨不得在天上找不到預示她命運的星辰。
因為不是所有的星辰都能穩掛夜空,就像墜星,注定隻能一閃而過。
這次,慕容熙是等不到她回去了。
*
沉魚是被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方舊得辨不出顏色的承塵。
隻恍惚了一刻,她便立刻坐起身,聞著空氣裡苦苦的草藥味兒,細細打量周遭。
小屋雖簡陋,但還算乾淨,除了身下這張硌得人骨頭疼的硬板床,再大件的,也隻有一個木架子,上頭擺著一堆書卷,和十來個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至於吵醒她的鳥叫聲,則是從掛在窗前的一個做工粗糙的鳥籠裡發出來的,裡頭裝的也不是什麼名貴稀有的鳥兒,而是一隻隨處可見的灰麻雀。
沉魚見過養畫眉的,養鸚鵡的,養鴿子的,還真沒見過養麻雀的。
傷口又疼又麻,可也因為這疼痛,沉魚的心沉入穀底。
不但沒了遮麵的布巾,就連她的佩劍與逾白的匕首也一並不見了,還有她左肩上的傷,已被人包紮過,如此一來,那人必然看到了肩上的紅蓮。
沉魚穿上鞋子,直往門外去。
小院不大,四四方方,左邊有個矮小的茅草屋,屋前搭著簡單的棚子,棚子下砌著火爐,爐上的瓦罐,正咕嘟嘟地冒著熱氣。右邊院牆跟前,立著兩個大竹筐,裡頭裝了些雜物。
沉魚想去草屋裡瞧一瞧,興許佩劍和匕首在那裡頭,剛走兩步,卻聽對麵的房子裡有人說話。
她輕輕走過去,斂息立於門後。
屋內坐著兩個人,背對她的男子一身皂色布衫,正在給對麵的老婦人診脈。
診完脈,男子去一旁的百眼櫥取藥,後又問起老婦人的老伴兒,另取了個小瓶子來,連同包好的藥材,一並交給老婦人。
老婦人從懷中摸出一個碎布縫的小布袋,仔細掏出銅錢,一枚一枚地擺上案。
許是不夠,她又去翻袖袋,可左翻右翻,也再找不出來更多。
見狀,男子將銅錢悉數收起來,直道夠了,然後扶著半信半疑的老婦人出門。
沉魚看得清楚,老婦人轉身時,男子將銅錢原封不動地塞進老婦人的藥材包裡。
沉魚垂下眼,想來就是這個男子救了她。
她又朝屋內瞧一眼,男子已送完人,正朝後門走來。
必須殺了他!
沉魚慢慢抬起手。
眼看男子要邁出門,忽然,有人踏了進來。
“阿玉!”
“阿錦?”男子在門內駐足,笑問:“怎麼來得這麼早?”
“給你送飯啊!你啊,隻要忙起來,總顧不上吃東西!”女子嗓門大,邊說邊揚了揚手裡的提籃。
沉魚皺起眉頭。
手指一彈,指間的小石子飛了出去,砸上窗前的鳥籠。
鳥籠跌落,摔開小門,裡頭的麻雀撲棱棱地飛了出來。
突然的響動,驚動門內的兩人。
傅懷玉直奔臥房,就見木板床上的蘆花被,整齊疊放著。
女子疑惑地走到傅懷玉跟前,拍他一下:“你對著空床發什麼呆啊,是鳥籠跌下來了,隻不過,裡頭的鳥兒飛走了。”
說著,指了指窗邊重新掛起的鳥籠。
傅懷玉回過神,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瞧著空蕩蕩的鳥籠,眼前閃過一朵染血的紅蓮,清冷而又妖冶。
瞧著傅懷玉愣愣的模樣,女子嗔怪道:“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連隻瘸了腿的麻雀都要救,可你瞧,這麻雀的傷剛好,便逃走了。”
傅懷玉笑了笑,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