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媼拉住她的手,“還沒上藥呢。”
沉魚扭頭指了指枕邊的小瓷瓶,“剛上完,溫媼,我感覺好多了,您不用擔心。”
溫媼走去小幾前,端起藥碗。
“你若真不想叫我擔心,就趕快把這碗藥喝了。”
“好。”
沉魚漱過口後,仰頭一口灌下。
溫媼理著沉魚的頭發,歎氣:“好端端的,怎麼就落水了?”
沉魚不想讓溫媼擔心,隻道:“您也知道我的身手,若擱在平時,那肯定不會,但這不是恰巧受了點傷麼,要怪就怪我大意了,不過,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沉魚訕訕的。
知道那婢女要害她,所以在跌下橋的那一刻,她反手將婢女一起拽了下來。
不過,因為這一病,慕容熙不僅沒有追究她的違令之罪,也不說再把關她去地牢的話。
這麼看的話,怎麼不算因禍得福呢?
溫媼麵上並不輕鬆,瞧著近期才收拾出來的屋子,輕輕歎了口氣:“你眼下搬回這裡也是好事。”
“的確是好事。”沉魚重重點頭。
昨晚,她並未宿在慕容熙的寢屋,而是回到了這個屬於她自己的住處。
住自己的屋子,當然好了,沒有猝不及防的懲罰,也不需要看慕容熙的臉色,多自在啊。
最初搬來,是有些不習慣,睡不著不說,半夜還總醒來,可自打睡過牢房後,再看這間小屋,簡直就是洞天福地。
溫媼拉起沉魚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什麼話也沒說。
簡單收拾完,沉魚就出了門。
慕容熙才用過早膳,正悠閒地品茶。
沉魚瞧一眼品茶的人,邁進屋子。
尚書令吳介當眾挨了頓板子,顏麵儘失,一氣之下,竟是病倒了。
有了尚書令這個活生生的例子,眾臣誰還敢去觸皇帝的眉頭,除了朔望兩日雷打不動的朝會,餘下的日子裡,都懈怠了不少。
慕容熙就更不必說了,皇帝召其進宮,囑咐他好好準備婚事,務必要厚待他這個表妹。
慕容熙一聽,當即告了幾日假。
皇帝欣然批準。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慕容熙隻掀眸看一眼,原本清明的眸子瞬間變得深幽。
沉魚的心不禁一顫,踩下去的步子也跟著一顫。
*
堇苑裡。
婢女們正忙著換下燒儘的紅燭台。
鄧妘(yún)穿著玄色的婚服,怔怔坐在鏡前,透過銅鏡,看著裡頭來回晃動的人影,委屈之中不由生出一股躁火。
身旁的仆婦看一眼,上前對忙碌的婢女們道:“你們都下去吧,晚些時候再來打掃。”
婢女們行了一禮,乖覺退下。
沒了人聲,青廬內安靜下來。
仆婦瞧著枯熬一夜的人,心疼勸道:“夫人,您一夜未合眼,現下既不用拜見舅姑,又說免了祭祀,不如老奴服侍您去休息一會兒?”
鄧妘垂下眼,搖頭:“想來他是怨我入府第一日就不安分,動了他的人,所以他才連合巹之禮都未與我行完,便丟下我,帶著侍女離開。洞房花燭夜,夫君卻與侍女同床共寢.....趙媼,彆說這事傳出去,我沒臉見人,就是今後在府中,又如何立足?”
說著,淚珠溢出眼睫,和著香粉落下,在兩頰上留下兩行清晰的印跡。
新婚之夜,獨守空房,如何不算奇恥大辱?
“夫人,”仆婦跪下認錯:“是老奴的錯,是老奴不該亂出主意讓夫人把那沉魚叫來,倘若那個沉魚不來,也不會生出後麵的事兒。老奴這就帶著柏葉去郡公跟前負荊請罪,郡公若是有什麼氣,隻管衝著我們撒就是了!”
見仆婦磕著頭,鄧妘忙去扶人。
趙媼是母親的陪嫁宮人,在鄧家待了幾十年,看著她出生,看著她長大,如今又陪著她出嫁。
在這偌大的郡公府,是她最為親近信賴之人。
“趙媼,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讓我給她送禮,是想拉攏她,訓斥她,是不想我第一日進門,就叫人欺負了。”
“夫人......”趙媼歎著氣。
“夫人!”
穿著赬霞衫的圓臉婢女,腳底生風似地踏了進來。
跪坐在地上的兩人一同望過去。
仆婦急問:“如何?”
圓臉婢女湊近了,道:“是奴婢搞錯了,那個沉魚昨夜沒有宿在郡公屋裡,聽說讓府醫看過後,郡公就叫她回自己的住處了。”
鄧妘一愣,看向圓臉婢女:“當真?”
婢女圓圓的眼睛亮閃閃的,道:“千真萬確!奴婢剛出去時,碰巧瞧見那個溫媼進了皰間,等她走後,奴婢跟皰間的人打聽來的,絕對不會有錯!”
不過高興一瞬,鄧妘再次垂下眼。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回來,還不是把我一個人撇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