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撤兵北還的消息傳回建康,城中一時眾說紛紜。
魏軍明明大勝,為何卻選擇在此時撤兵?
真是匪夷所思。
原本因損兵折將而震怒的蕭越,心情又雨過天晴般地好起來,設宴作樂。
暮春時節,雨水最是豐沛。
慕容熙推開窗子,又黑又沉的烏雲,大團大團地摞在一起,厚重憋悶的空氣裡,雖未見雨絲風片,但已攜了雨水的味道。
天色漸晚,又快要下雨,花田邊的空地上不見半個人影。
慕容熙凝眸瞧著庭院中已打了藍紫色花苞的烏園花,神思微晃。
其實,比起他,真正喜歡這烏園花田的人是她吧。
有多少次,總能瞧見她蹲在花田邊。
慕容熙低下頭,瞧一眼手心的水碧石。
還記得那天,在花田邊,她掏出逾白的匕首交給他。
劍柄上的水碧石,完好無損。
也真是難為她肯花了這麼一番心思來騙他。
這世上,如果連她都騙他,那他還能信誰呢?
慕容熙嘴角浮上一絲笑意,黑黑的瞳眸中卻是烏雲翻滾。
玄墨瞧一眼碧紗袍的身影,低下頭繼續道:“鄧原倉皇逃至順陽,又是一場慘敗,現下應在回程途中,至於魏帝,病情惡化,大限將至,已召彭城王安排後事,想來就是這兩日的事兒。”
慕容熙閉起眼,略停了停,再回身,麵上又是淡淡的。
他撫平衣擺,跪坐下來。
“可有蕭覽的消息?”
晉熙王死後,臨川王蕭覽幾次上奏皇帝,想要回建康奔喪,奈何都被皇帝無情拒絕。
可事實上,蕭覽一直悄悄滯留在都城。
直到過了晉熙王的頭七,才秘密動身回臨川。
玄墨道:“五日前已回到臨川。”
慕容熙笑笑:“能欺上瞞下,來去自如,倒還有點本事。”
玄墨抬眉瞧過去:“他已知曉晉熙王的死因,且懷疑是受至尊指使,主公為何要故意透漏......隻怕他會查到是我們所為。”
慕容熙飲了口溫吞的茶,“查不到。”
玄墨若有所思。
那晚,主公中了迷藥,而沉魚挨了打。
他們不顧宵禁,駕車怒回郡公府的事情,搞得人儘皆知......
原來如此!
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珠,玄墨心臟猛然一跳,脊背生出幾分寒意。
他緩了緩,才問出聲:“主公既然選擇輔佐臨川王,何須這般被動?”
據他們所查,臨川王蕭覽滯留都城的這段時間,秘密會見不少人。倘若得知主公有意支持他,他還不立馬主動上門會見?
為何要藏著掖著?
慕容熙放下杯盞,極淺地笑笑,“君主喜歡掌控他人,而非被人掌控。況且,現在就說輔佐,言之過早,慢慢來吧。”
廊下蹬蹬的腳步聲急促,一聲悶雷響起,閃電劃破長空。
來人在門前止步。
“郡公,太尉府來人報喪,說是武昌公主薨了。”
屋內靜了一瞬。
慕容熙擺手,來人退下。
玄墨視線掠過案幾上的水碧石,微微一頓。
“主公,還要繼續關著沉魚嗎?”
靜坐的人眸光一凝,盯著手邊的水碧石良久不語。
玄墨欲言又止,試探道:“主公,那個姓傅的,身份好像並不簡單。”
“不管他是誰,我要他死。”
乍然投射來的目光,妖異且殘暴。
玄墨不禁一顫,低下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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