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武昌公主,鄧妘抬起濕紅的眼,死死抓住趙媼的手,“宮裡的太醫親口跟我說,母親的病已有好轉,隻要精心照顧,便能大好,怎麼不過兩日不見,就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趙媼歎氣,“府醫說公主是身心交瘁,憂懼而亡。”
“胡說!他胡說!”鄧妘眼睛紅透了。
“夫人,府醫——”
“什麼府醫?你彆跟我提他!我看分明就是他害死了母親!他若心裡沒鬼,為何要自儘?”
趙媼勸道:“太尉已命人查過了,那府醫自儘是因為在外頭欠了賭債,被人逼得緊,又實在還不上,所以才——”
“我不信!他就是畏罪自儘!”鄧妘瞪著眼珠,堅定搖頭。
趙媼的手骨都快要被捏碎了,看著表情扭曲的鄧妘,無奈道:“公主一向厚待下人,又不曾苛待過府醫,那府醫有何理由要害公主?”
鄧妘一頓,神情迷惘起來,“或許,或許不是府醫,他也是受人指使,如果不是自儘,那他一定是被人滅口!”
她越說思路越清晰,“對!那府醫根本不是好賭之人!又怎麼可能會欠賭債?至於父親,他不是不知道,他隻是想息事寧人,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生事端!他可以權衡利弊,不在乎母親的生死,可我不能,我不能不在乎母親的生死!”
趙媼還是搖頭,“可是,公主從未與人結怨,誰又會這麼大費周章地害她呢?”
“從未與人結怨?”鄧妘慢慢平靜下來,聲音又低又輕:“你忘了母親才因為我,與人結怨嗎?”
趙媼試探問,“夫人說的是......”
鄧妘一字一句道:“慕容熙。”
“郡,郡公?”
鄧妘仿佛沒聽見,隻道:“他麵上裝作無事發生,實則另有打算,想必父親也是心知肚明,不然不會選擇忍氣吞聲。”
她木然拾起地上摔成兩半的鴛鴦佩,拿起一半,高高舉起來,笑微微地瞧著,慢慢道:“我原打算與他互不乾涉地過下去,可是他......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慕容熙,是你逼我的!”
趙媼神情複雜,欲言又止:“夫人,您真的想好了嗎?”
鄧妘攥緊手中的半塊鴛鴦佩,挑起眉:“世間權貴再貴,貴不過皇帝。他慕容熙說白了,也不過隻是表兄手中的一張弓,須知飛鳥儘,良弓藏。再好用的弓,總有束之高閣的一日,我們不妨走著瞧!”
趙媼重重一歎,不無擔憂:“您就不怕也變成至尊手中的一張弓?”
鄧妘不為所動,望著鏡中梳著芙蓉歸雲髻的女子,唇角微微翹起。
“誰是弓還不一定呢。”
車駕早已備好,出了堇苑,遠遠就看到幾個婢女由溫媼領著忙忙往烏園去。
看到婢女,鄧妘想起一人。
“柏葉還在雜役房?”
趙媼點頭:“是。”
鄧妘一歎,“尋個時間,將她要回來吧。”
“是。”
鄧妘道:“鬆枝一死,我跟前也沒什麼可用的人了。”
趙媼沒作聲,默默垂下眼。
攛掇公主給宣城郡公下藥,事情敗露,總得有人出來承擔後果,堵人口舌。
她們這種婢女仆婦,不過賤命一條,早死早投胎,不可惜。
趙媼心情複雜,卻聽得鄧妘問道:“說來也怪,怎麼一直不見沉魚?”
趙媼掀起眼皮望過去,“老奴聽說,郡公讓她去莊子上了。”
“莊子?”鄧妘蹙眉,“她一個女侍,無緣無故,去莊子上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