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口氣,微微掀起眸,誰知慕容熙正靜靜地望著她,似乎早就對她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
再三鼓起的勇氣,轉瞬消逝。
沉魚低下頭:“我開始的確很認真,隻是後來......”
慕容熙眉頭一挑,笑了,“後來怎麼了?”
沉魚抬眼:“後來春若來了,我便分心了,當然,這不怪她,是我自己不專心。”
慕容熙輕哼一聲,拿起杯盞,抿一口茶。
沉魚望一眼慕容熙,磕磕絆絆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今天有一個叫傅懷玉的女子上門來找我,因為我大不記得這麼一個人,所以就跟禁衛說,以後再有這樣的人,就隻跟他們說,府中沒有叫沉魚的。”
她說完垂下眼,餘光偷偷往慕容熙的臉上瞟。
去年就不該撒謊!
不撒謊,也就不需要用一個謊言填補另一個謊言,導致這麼長時間過去,她都記不清自己說了多少謊。
沉魚又氣又後悔。
說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也不是不想坦白,隻是話到嘴邊,卻始終開不了口。
一個謊言就罷了,這麼多個謊言坦白起來,真的不敢想慕容熙會怎樣。
殺了她嗎?
那她倒是不怕,怕隻怕會將她永遠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
那樣被囚禁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想再過了。
慕容熙沉默一會兒,低低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沉魚心頭越慌了,不知不覺出了兩手的汗。
“怎麼了?”
“何須如此麻煩,隻讓玄墨去問問禁衛,待查清楚,殺掉也就完了。”
殺掉?
沉魚心頭一跳。
“可是——”
“可是什麼?”慕容熙突然俯身過來,手掌扣住她的後頸,烏沉沉的眸子對上她,眼神無比受傷,“他們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
“我......”沉魚不知該說什麼好。
慕容熙大袖一拂,案幾上的東西悉數掃落在地,將她抱起來放在案幾上,聲音喜怒難辨。
“你就是在這兒分心的,是嗎?”
“彆,”沉魚一驚,急忙抓住剝她衣服的手,緊張地朝門口看過去,“他們會——”
“你以為還有誰不知道?”
慕容熙像看傻子似地看她一眼,再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
餘暉儘逝,屋內暗沉沉的一片。
掌燈時分,卻無人敢入內掌燈。
沉魚閉起眼,累得動都不想動一下,解開的長發從慕容熙的肩頭垂落在地。
慕容熙的手掌穩穩托住她的後腰,呼吸尚有纏綿時的餘溫,可說出來的話卻冷透了。
“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你,我若不殺你,遲早有一天,你會殺了我。”
沉魚抬起頭,驚訝地看他。
慕容熙撫上她的臉,唇邊緩緩牽出一個笑:“我同你說笑的。”
慕容熙從她身上退開,裹了外袍下地。
沉魚軟軟躺著,沒動。
隔著不算厚重的帳幔,婢女們垂頭走進來,掌燈的掌燈,清掃的清掃。
直到有人撥開珠簾邁進裡間,看到七寶床上的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單是聽聲音,就知道是春若。
沉魚撈起跌落的衣裳,麵無表情地裹上身。
春若瞪大了眼睛,指著她。
“你——”
平時喋喋不休的人,眼下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魚沉默看春若一眼,徑自走去輿室清洗。
慕容熙。
故意的。
臨睡前,慕容熙仍坐在燈下。
沉魚走近了瞧,他手中拿的正是安陸王派人送來的出遊簡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