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被關這麼久,能再次走出烏園,竟是因為慕容熙與鄧妘的孩子,那個一出生就承載宣城郡公府全部希望的嗣子。
放在從前,定是不勝感激。
而今,卻說不清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兒,但有一點非常肯定,那個孩子跟魏姬一樣,都不會是她喜歡的、想見的人。
可當慕容熙問她時,鬼使神差的,搖頭變成了點頭。
仿佛一個軀殼內裝著兩個魂兒,一個已經折返回烏園,另一個卻蠻橫地將它又拽回來。
沉魚垂頭走著,衣袖底下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你還沒有見過嬰孩吧?”
走在前麵的人忽然停下來。
沉魚一頓,抬眸就對上慕容熙彎起的眉眼。
看得出來,慕容熙心情不錯。
先是命人取了藥材補品送去堇苑,現在又興致勃勃與她說起嬰孩。
望著慕容熙嘴角勾起的弧度,沉魚彆開眼,低下頭:“沒有。”
從前出府做的都是殺人放火的事,嬰孩倒還真沒見過。
大概這種無波無瀾的回應太過冷淡,慕容熙隻是笑了笑,便又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快到堇苑的時,聽得前頭慕容熙淡淡的聲音。
“我第一次見的嬰孩,就是你。”
輕輕的一聲,分量極重,撞得人心上一片酸疼。
沉魚垂下眼,忍了忍莫名其妙湧上來的淚意。
堇苑早得了信,等慕容熙到門口,仆婦婢女已候在廊下許久。
慕容熙極少來堇苑,眾人頗為拘謹。
匡陽等在門口,沉魚跟著慕容熙入內。
門簾一掀,有股不同於任何熏香的甜膩味道撲鼻而來,是從未聞過的陌生味道。
直到乳母將裹在繈褓中酣睡的小郎君抱來,沉魚才知道這陌生味道的源頭。
府醫和乳母在旁邊給慕容熙講小郎君的身體情況。
沉魚什麼都沒聽進去,不自覺地斂了呼吸,直往繈褓裡頭瞧,粉粉嫩嫩的小臉上,眉眼很淡,垂下的睫毛像薄薄的翅膀,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小鼻子、小嘴巴、小耳朵,什麼都是小巧玲瓏。
這就是慕容熙與鄧妘的孩子?
單是這麼瞧著都覺軟乎,隻怕抱在懷裡就要捂化了。
沉魚看著眼前的小嬰孩,想到書房案幾上的名單,也難怪慕容熙這樣難以抉擇,麵對這樣的純真稚子,隻怕什麼都想給他最好的。
鄧妘被趙媼攙扶著從裡間走出來。
本該遂心如意的人,卻沒有想象中的春風滿麵,而是妝粉未施,形容憔悴。
甫一見到慕容熙就說起孩子的身體,非要讓慕容熙去請宮裡的太醫來瞧,說著說著,跪在地上掩麵啜泣。
小郎君體弱,鄧妘自是憂心萬分。
慕容熙沒有回答,偏頭看過來。
“去外麵等著。”
他眸中已經沒有來堇苑前的愉悅之色,想必也是看到小郎君病著心疼焦急。
沉魚低頭退到門外,跟匡陽說了一聲,便打算先回烏園。
匡陽沒有阻攔。
不想一轉身,仆婦婢女都盯著她瞧。
也是了。
上回來堇苑,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能生育。
現下鄧妘誕下嗣子,他們那憐憫的目光,一道一道地糊在她身上。
沉魚被瞧得渾身不自在。
目不斜視地往堇苑外麵走。
“沉魚。”
有人從後麵追上來。
沉魚回頭一瞧,這才發現,魏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