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館。
婢女們捧著幾套顏色鮮亮的裙裳候在一旁,這些裙裳皆是眼下建康城內最時興的樣式,數十名縫人連著不眠不休才趕製而成,為得就是今日穿出去見人。
婢女們候了許久,仍不見坐在鏡前梳妝的人說話,心裡老大不高興,眸中也漸漸露出嫌惡之色。
從前也不過和她們一樣為奴為婢,現在翻了個身,便開始拿腔拿調、故作姿態,虧得從前還真以為她是滄海遺珠。
婢女們的表情,珊瑚儘收眼底,對眼瞼泛著淡青,精神也萎靡不振的人說道:
“女郎,今天是夫人的好日子,不管您的喜好如何,總歸打扮得豔麗些,方顯得喜慶。”
沉魚打了個哈欠,隨口道:“行,你看著辦吧。”
昨晚,她做了一夜的怪夢,天不亮就被珊瑚喚醒,按坐到此處也有一個時辰了。
反正也不出門,隨便怎麼折騰,也省得她們偷偷去裴夫人跟前告狀。
每回她們告完狀,裴夫人總要傳喚她,對她溫柔地說許多話。
剛住進曉月館,婢女們對她還算客氣恭敬,自打知曉她曾經也是個婢女,說話的態度和從前一樣,但瞥來的眼神明顯變了。
沉魚想到了春若。
不知道她現在如何,慕容熙有沒有再為難她。
思及此處,沉魚再沒半點塗脂抹粉的耐心。
“珊瑚,就這樣吧。”
沉魚對著鏡子照了照,不禁皺起眉頭。
轉頭再看送來的裙裳,洛神珠、珊瑚赫、落霞紅......一眼望過去,紅豔豔的一片,又有什麼區彆?
沉魚隨手指了件角落裡顏色最淺的一件。
“就它吧。”
筵席設在流光榭,秋風吹來的不知是院中的桂花香,還是女眷們的脂粉香。
岸邊的楓葉紅如烈焰,偶爾飄下一兩片來,落進隻剩殘荷的池塘。
沉魚才過月洞門,便聽得流光榭內響起的歡聲笑語。
待踏進門,滿目麗影,最為醒目的不是坐於主位的裴夫人,而是陪坐在她身側的董玉喬,豐容靚飾、月貌花龐。
裴夫人平時就極為講究,今日作為壽星,又有眾多女眷在場,亦是衣冠齊楚、高貴端莊。
見到沉魚,裴夫人笑著瞧過來,溫柔又可親。
“你來了,方才我還與幾位夫人說起你呢,還不快來拜見。”
裴夫人一說,原本談笑的貴婦們都停下談笑,扭頭瞧過來。
這一瞧,什麼樣的目光都有。
沉魚悔之晚矣。
壽辰前,董桓問裴夫人壽宴有什麼安排,裴夫人回答說不想大操大辦,隻邀請幾個關係親近的上門小坐。
望著滿堂翠繞珠圍的生麵孔,沉魚眼皮微顫,這就是裴夫人口中幾個關係親近的?
這種全是女眷的場麵,她是頭一次見,也是頭一次參與。
沉魚硬著頭皮,在一眾貴婦的注視下走上前。
先是奉上準備好的壽禮,說幾句恭賀的話,才按照裴夫人的要求,依次拜見各位夫人。
這一圈拜完,記住的人沒兩個。
拜見完長輩,沉魚跟著婢女走去席麵末尾的位置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