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的恩怨,也止步於死亡麵前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幽暗逼仄的禁閉室內,關了兩天的張治捶著自己麻木的腿,本就有痛風的腿在這天寒後,更嚴重了。
“裝了半輩子了,是好是壞隻有自己知道啊。”出身寒門的張治本就差人一等,又有疾在身,豈不是更難以出頭?
官儀也是官員所要達到的標準,如果其他人知道,那必定會影響他的仕途,所以本就坡腳的他,卻硬生生裝了半輩子正常人,但是在其他人麵前本就不顯山露水的,殺了人!
張治已經差不多知道自己的後果了,不知先生和學校會怎麼樣,但朝廷肯定會讓他殺人償命的。
畢竟他所殺不是普通人,殺了一個上層官員的小兒子,這要是不從重處理,那幫人怕是很難安心!
怎麼?今天死一個小兒子,就隨手掀過去了,那明天要是嫡子被人殺了,那不反了天了?
張治倚靠在牆上,看著唯一一個通風口,想著自己會是什麼死法,淩遲?車裂?
他苦中作樂的想,手起刀落是真痛快啊!看著自己厭惡的人,憤怒、驚愕、害怕、求饒一係列的情緒轉變,心裡是無比的舒爽的。
上天讓人出身不同,是為不公,可就算是王公貴族也都是一條命,是公平的!現在張治甚至有些後悔和那個廢物一換一了。
這時,禁閉室小黑屋外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張治在心裡推算了時間,這還沒到開飯的點啊?
小黑屋是藍院長提出來了懲罰措施,是最嚴重的懲罰,正常人一天都受不了,沒想到張治卻挨了兩天,還沒有崩潰。
禁閉室鐵門上的小窗被拉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宋師!”張治見到宋濂,噗通的跪下了,宋濂如今不再經手事務,隻時不時的給人上課罷了,但文人士子崇敬的地位還是沒有動搖。
“快起身,無需多禮。”宋濂說道,看著這一個自己有不錯印象的孩子,不由得覺得惋惜。
站在自己的立場,宋濂認為他也有些過了,年輕人熱血上頭終究是犯錯的由頭,也的確說的過去,可還是不值得。
“你說你是何必呢?為了一時之惡,葬送了自己的後半生。”宋夫子開口,自然有了些說教的口氣。
“事情已經發生了,學生也彆無他法,宋師恕罪!”張治長躬而下,向宋濂賠禮道歉,惡性事件對大學的名聲也有影響。
“你這為學校開了個壞頭,如若不懲罰,今後所有學子見跋扈、勢利等人,怕是都刀劍所向了。”宋濂背著手,將為數不多的光透進小黑屋。
雖然事情張治占理,可以武犯禁這個頭絕對不能開,管理要嚴抓,這懲罰同時也是對學生的一個保護,不然事發後張治就直接拉衙門去,沒有回旋餘地了。
“學生明白,可那廝實在是逼人太甚,今不解決,又複一日,他便更得寸進尺,遲早還是會有人收拾他的。”張治後悔一換一,卻沒有後悔出手乾掉他。
“他人雖死,可你仍受其害啊,進學當有平常心和不攀比,餘當年也不是未曾沒有過爾這般經曆,也不曾放在心上。”宋濂想起來他年少時,可穩重多了。
張治怔了怔,說道:“先生未曾放在心上,可今日為何又能提及呢?學生自覺矜貴罷了。”此一句話噎住了宋濂。
“罷罷罷,多說無益,藍小子回來了,看他能否為你斡旋一二,討個生路出來。”宋濂說完,再深深看他一眼,轉頭離去。
張治再次鞠躬送先生離去。
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禁閉室門上的窗口並沒有關,依舊為張治提供一方光明。
至於藍春這邊,他見了一個人,剛從江南風塵仆仆回來的楊士奇!
藍春正愁身邊沒有一個能出謀劃策、共同商議的人,這楊士奇好似及時雨,解決了藍春乾涸的腦袋。
這個事情說大那確實大,可說小也確實小,人命關天並不是在現在,權貴視人命如草芥的事情,海了去了。
現在消息肯定還沒有傳給那個官二代的父親,時間仍舊有一個空檔期,能讓藍春將大事化小。
“公子打算怎麼辦啊?”楊士奇先著重聽一下藍春的目的和意見。
“士奇你說,什麼樣的手段,才能讓苦主不再追究,讓朝堂也沒有紛紛擾擾的議論聲,並且也能將學生和學校的臉麵保下來!”藍春所思考就這些。
楊士奇聽過後卻是笑了,藍春這種十全十美是做不到的,如果都能做到那藍春也無需如此大動肝火了。
“公子,萬事皆是棄其輕擇其重,總要有選擇的。”楊士奇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做到一點不難,全部滿足則不可能。
藍春撓了撓頭,首先肯定是要將學生給留在學校的,將那寒門子一交,那屎盆子就扣頭上了,藍春辛辛苦苦的大學也說沒就沒了。
所以學校的臉麵重中之重,一定要將事情妥善的繞過去,至於剩下兩點,那就是苦主一事。
如果那位北平按察使不去追究,那就萬事大吉了,但這點有些難啊,他能死了個兒子還安安穩穩就奇了怪了。
藍春的目光看向了楊士奇,楊士奇心領神會,說道:“你說是他這庶出的小兒子重要呢?還是他屁股底下的椅子重要?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嘛。”
藍春腦子跑了兩圈,想明白了,笑著說:“士奇這遊學一圈還變壞了,不過我喜歡。”
翌日,也就是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事情還是傳到了北平,那位按察使得知自己去上學心愛的小兒子回不來了,而凶手卻未伏誅,當即要討要一個說法。
但他第一件事不是去上折子,而是去見了燕王朱棣,京城裡那些人則如同貓聞見了腥,開始了一波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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