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管家不明白薛綠為什麼會這樣說,也不覺得這一晚上的功夫,耿大將軍對洪安的態度就會有所改變。
但他本來就是要繼續打探耿大將軍最新消息的,因此第二天清早起來,還是再上岸往東光縣城裡去了。
這一去,他就過了小半天的功夫才回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船家都在私下議論,今日還要不要繼續行船了。
謝管家回來時的表情十分複雜。他直接來到了薛家的船上,叫齊了薛德民、薛長林父子,又把薛綠叫上,才低聲道:“燕王昨夜偷襲了雄縣,小勝一場,恐怕耿大將軍吃了不小的虧。”
薛德民父子齊齊吃了一驚,薛長林立刻扭頭看向薛綠:“十六娘,你昨晚上說的那些話,難不成是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
薛綠當然不可能承認:“我怎麼可能提前知道些什麼?不過是覺得,耿大將軍都到真定了,大戰隨時會開打,他卻放縱手下的軍隊在中秋夜飲酒作樂。以燕王的本事,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他定會做些什麼。”
謝管家點頭:“不錯。消息傳來時,我也沒多想,隻是覺得耿大將軍行事過分,如今倒是回過神來了。彆說燕王了,換作任何一位名將,知道敵軍大營夜裡在飲酒取樂,就沒有不趁虛而入的道理!”
耿大將軍這是自尋死路!
艙房裡隻有他們“自己人”,因此謝管家也不介意透露心聲:“可惜燕王隻是小勝一場,雄縣不曾失守,否則,消息傳到耿大將軍耳中,他非氣死不可!”
“隻是小勝嗎?”薛綠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她記得上輩子雄縣大敗,而且還有另一處大軍駐紮的鄚州也吃了敗仗來著……
謝管家沒發現她的語氣有什麼不對:“雖然隻是小勝,但也足夠打擊耿大將軍的威嚴了。而且他提前調了鄚州的軍隊前去雄縣支援,鄚州兵力空虛。
“燕王回程時順道拐過去,把鄚州給占了下來,正是耿大將軍失策之過。等消息傳回朝中,皇上定會生氣,絕不會再縱著他殘害忠良!”
鄚州依舊如上輩子一般,落入了燕軍之手。薛綠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但想到雄縣不曾失守,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薛德民問謝管家:“如此說來,昨夜燕王連勝兩場,耿大將軍則是遭遇了兩連敗?這對我們去德州要做的事,是否會更有利些?”
謝管家想了想:“燕王如此厲害,一照麵就打得耿大將軍失了一城,還不知道耿大將軍會如何反擊,又是否會得勝。肖老爺雖一心起複,但這時候也不會輕舉妄動,少不得要先觀望一二。”
但不管怎麼說,耿大將軍開局失利,朝中必定會有非議的。皇帝與朝臣們若是覺得他無用,興許就不會處處偏著他,任由他往東宮舊臣頭上潑汙水了。
謝管家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可一想到這好消息是朝廷大軍戰敗帶來的,又高興不起來。
薛德民心中同樣糾結,也看出謝管家在糾結,索性便轉移了話題:“我們今日可要繼續前行?還是留在東光縣等待後續消息?”
謝管家想了想,咬牙道:“繼續趕路吧。東光縣到底還是太小了些,德州消息會更加靈通。”
若不是東光縣有熟人老家在保定,與家人常年習慣用飛鴿傳書通信,他也沒那麼容易在戰事發生的第二天便收到消息。這時候,隻怕連耿大將軍都還沒收到戰報呢。
不過,那熟人畢竟不是軍中人士,能打聽到的消息有限。他想知道更進一步的消息,還是往德州找興雲伯府肖家去吧。
肖老爺心心念念著要起複,重振家門,對軍中的消息必定是十分關注的,也有人脈去打聽。
這麼想著,謝管家便與薛家父子及薛綠打了招呼,回自己船上去了。眾人簡單用了一頓提前的午飯,便開船啟程,繼續南行。
天黑前,他們再次靠岸過夜時,大軍戰敗的消息還未傳過來,碼頭上一片平靜。
謝管家心不在焉地邀了薛德民父子過去一道用飯,但也隻是閒聊而已,聊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兩條船的人早早睡下,次日早早起來,便再次啟程。
等到達吳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他們一行人又靠岸泊船,打算在吳橋過一夜。
這時候雖說距離德州已經不遠,可運河上擠滿了運送軍糧物資的船隻,興雲伯府肖家的旗號也不是很管用了。與其擠在運河上過夜,還不如靠岸歇上一晚,等明日天亮之後再說。
謝管家在吳橋也有熟人,匆匆跟薛德民父子打了招呼,便上岸離去。
薛家人心神不定地在各自艙房裡用了簡單的晚飯。
奶娘這時候幾乎已經全好了,也從薛綠處知道了戰場上的新消息,十分樂觀:“姐兒彆擔心,一定會有好消息的!燕王那麼厲害,那什麼耿大將軍一照麵就吃了敗仗,怎麼可能是燕王的對手?”
薛綠忙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奶娘快彆說了!這裡是朝廷的地方,你在這裡說朝廷打敗仗,就不怕惹禍麼?!”
奶娘頓時驚覺自己失言,忙捂住了嘴:“我再不敢亂說了。”
薛綠想了想,道:“奶娘,等到了德州,咱們先安頓下來,再想法子打探石家人的近況。咱們提前心裡有個數,見了石家人也知道該怎麼說。
“到時候你隻管看我和大伯父施為,我不點頭,你就彆開口,省得叫他們揪住話柄。”
奶娘忙道:“我定會為姐兒著想,不會亂說話的,又怎會落人話柄?!”
薛綠故意道:“石家如今未必知道我爹的案子如何了,說不定會欺我失勢,趁機獅子大開口。我要討還父親的收藏,與他家寫下退親書,少不得要與他們討價還價。奶娘若是說漏了嘴,大伯父還怎麼幫我跟他們談判呢?”
“不會的,不會的!”奶娘忙道,“石家哥兒對姐兒真心著呢,你們一定不會鬨到要退親的!”
薛綠扯了扯嘴角:“就算他心裡不想,可他父母逼他退婚,難道他還會違抗父母之命嗎?如今我爹已經死了,可沒有什麼師命在前做擋箭牌了。他是要讀書科舉的人,又怎會做不孝之事?”
奶娘聽得眼圈發紅,咬牙道:“姐兒跟石家哥兒是多好的姻緣呀!都怪石家夫妻忘恩負義!”說著便低頭哭泣起來。
薛綠也不勸她,由得她慢慢消化這件事,省得到了德州後,見了石家人,她還要堅持做和事佬。
雖然不知道奶娘為何如此執著於她和石寶生的親事,但她真的不想衝奶娘發火,隻能慢慢說服對方了。
不久之後,謝管家回來了。薛綠望見,忙丟下奶娘,去找了伯父與堂兄,三人一同去了鄰船,問謝管家又打聽到了什麼最新消息。
謝管家麵色疲倦,擺擺手道:“沒什麼新消息。外頭的人大都不知道朝廷吃了敗仗,知道實情的人很少,倒是聽說耿大將軍綁了一個叫張保的部下,說是洪安指證他通敵,如今正鬨騰呢。”
薛綠怔了怔,臉色微微變了:“張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