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府用過一頓氣氛微妙的午飯後,吳氏以需要休息為由,讓身邊的媽媽領著三姐妹去安排好的客院暫歇。
客院收拾得還算乾淨,但位置偏僻,陳設也略顯陳舊,與韓府整體的氣派不太相符。
韓徽玉和韓青寧心中惴惴,越發覺得大伯母態度冷淡,處境不妙。韓勝玉卻神色平靜,隻吩咐丫頭們簡單收拾,讓護衛回狀元樓取些東西回來,並未多言。
傍晚時分,韓勝玉正憑窗遠眺,思索著下一步行動,忽聽窗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叩擊聲。
她心中一動,示意吉祥如意噤聲,自己輕輕推開窗戶。
暮色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敏捷地翻窗而入,正是失蹤了一天多的韓旌。他衣衫有些淩亂,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銳利如常。
“姑娘。”韓旌壓低聲音,“我回來了。”
韓勝玉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似乎並未受傷,心下稍安,示意他坐下說話,又讓如意去門口守著。
“你這一天去哪裡了?”韓勝玉看著他問道。
韓旌緩了口氣,神色凝重地道:“我昨日一早去宅子那邊查看,果然被大夫人的人占著,是府裡一個得力的管事一家住著打理。我本打算夜裡再探,卻在回來的路上,意外看到了二皇子的車駕出城,行跡有些鬼祟。”
韓勝玉眸光一凝:“你跟上去了?”
“是。”韓旌點頭,“二皇子去了城西的一處彆院,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竟在那裡看到了……錦棠大姑娘。”
“韓錦棠?”韓勝玉這次是真的驚訝了,“她不是生病臥床,不便見客嗎?”
“絕沒看錯。”韓旌語氣肯定,“雖然她穿著鬥篷,遮住了大半張臉,但下車時風吹起兜帽,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與二皇子先後進了彆院,大約待了半個時辰才出來。兩人離去時,神色……並不像是有深仇大恨,反倒像是……很親密的樣子。”
韓勝玉指尖輕輕敲著桌麵,腦中飛速旋轉。
韓錦棠與二皇子秘密相見?這與大伯母所說的“二皇子殘暴推她下水”“她病重垂危”的說辭截然不同!
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難怪她要見韓錦棠,吳氏一再推脫,原來韓錦棠並不在府裡。
“我跟蹤二皇子回城後,去見了手下人,知道你們到了,本想立刻回來稟報,但又怕有人盯梢連累姑娘,所以在城裡繞了些圈子,確認安全才潛回來。”韓旌解釋道。
“你還是這麼謹慎。”韓勝玉笑,“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韓旌應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韓勝玉獨自在房中踱步,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長房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韓錦棠和二皇子是在做戲給外人看?可是為什麼呢?小楊妃點名要韓家女兒進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第二天一早,韓勝玉便與韓徽玉和韓青寧去給吳氏請安。
吳氏依舊端著架子,閒話幾句後,便道:“你們既然來了,就在府裡安心住下。過兩日,我帶你們進宮給楊妃娘娘請安。”
韓勝玉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開口:“多謝大伯母安排,不過,我們姐妹三人住在大伯母府上,長久打擾恐有不便。二伯與爹爹對我們說過,隔壁的宅子是自家的,我們回自己家住,隻隔著一堵牆,大伯母有什麼吩咐也方便。”
吳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又恢複如常,淡淡道:“哦?有這回事嗎?年頭久了,我倒是記不清了。況且那宅子一直空著,如何能住人?你們還是安心在這裡住下吧。”
韓徽玉和韓青寧緊張地看著韓勝玉。
韓勝玉卻笑容不變,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大伯母貴人事忙,記不清也是常情。不過,房契侄女恰好帶在身上。”她說著,從袖中取出韓旌昨晚給她的房契,輕輕放在桌上,“至於宅子,收拾一下就是,若是實在不能住人,再回來叨擾大伯母也不遲。”
吳氏驚訝的盯著那張房契,她沒想到老二跟老三居然把房契給了一個小丫頭帶著。
“勝玉,你年紀小,不懂京中規矩。”吳氏語氣冷了幾分,“那宅子空置多年,左鄰右舍都是些什麼人家你們也不清楚,貿然住進去,若是衝撞了貴人,或者行事有何不妥,丟的是我們整個韓家的臉麵!進宮在即,楊妃娘娘若問起,知道你們不住在長房卻獨自在外,像什麼樣子?”
韓勝玉臉上的笑容一收,“大伯母這是不想歸還我們宅子嗎?”
吳氏的臉色變了幾變,胸口微微起伏,她死死盯著韓勝玉,這小丫頭人不大,嘴巴倒是厲害得緊。
“你爹娘就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簡直是胡鬨!”
廳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韓徽玉和韓青寧手心都捏出了汗,若不是韓勝玉眼尾掃過示意讓她們不要動,她們都忍不住要站起來了。
韓勝玉笑的更甜美了,“大伯母,我們進京是為了錦棠堂姐,如今瞧著大伯母不歡迎我們,那明兒個我們姐妹就回家去,也省的被人指著鼻子罵沒教養。等我們學好了規矩,再來給大伯母請安。”
吳氏聽明白了,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這是拿著見小楊妃的事情威脅她!
好,真是好!
一處宅子跟女兒比起來,自然是女兒重要。
良久,吳氏終於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擠出一絲笑容:“既然你們執意如此,那便依你們。那宅子……我這就讓人去收拾出來,你們明日便可搬過去。”
吳氏的行動很快,當天下午就派人將隔壁宅子清理了出來。雖然心裡憋著火,但麵上功夫還是做了,撥了幾個粗使婆子過去打掃,也添置了些基本的家具用品。
第二天,韓勝玉三姐妹便帶著行李搬進了屬於她們自己的宅子。這宅子雖然不如韓府闊大,但布局精巧,亭台樓閣一應俱全。更重要的是,她們終於有了獨立的立足之地,不必再受吳氏的轄製。
站在收拾一新的庭院裡,韓徽玉和韓青寧都鬆了口氣,對韓勝玉更是佩服。
“勝玉,你真是太厲害了!”韓青寧由衷讚歎,“大伯母那樣的人,竟真的讓步了。”
韓徽玉卻仍有些擔憂:“我們這樣強硬,算是徹底得罪了大伯母。日後,隻怕她不會善罷甘休。”
韓勝玉看著庭中一株含苞待放的紅梅,道:“我們與她,本就不是一路人。與其虛與委蛇,被人拿捏,不如一開始就劃清界限。拿人東西,拒不歸還,她還有理了?”
說完,她看著韓徽玉跟韓青寧,“因著住在隔壁,我怕你們藏不住事,有件事情沒告訴你們。韓錦棠並不是病了,而是出去與二皇子私會不在府裡。”
“什麼?”
“她瘋了?”
韓徽玉跟韓青寧幾乎是同時出聲,兩個循規蹈矩的閨秀,被這樣的消息給衝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