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冷靜，她會迷茫，會痛苦，會退縮。
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殘忍，她會共情，會憐憫，會留情。
是啊，她是人，不是機器。
方見月想自嘲地笑笑，卻沒能笑出來。
“你在想什麼，方見月？”素枔的電子音傳來。
方見月一瞬失神，隨後收回了思緒。
“我在迷茫。”方見月直截了當地回應。
“這不像你擁有的情緒。”素枔道。
方見月覺得好笑：“是嗎？人類都會有迷茫的時候，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人工智能總會做出最優選擇並執行，並不用考量太多。”
“你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了嗎，方見月？是你的選擇得到了錯誤的驗證？”素枔問。
“算不上，”方見月垂眸，“量變引起質變，大概是怎麼個情況。”
“我懂了，要解決夜魅需要很多人命去填，你遲疑了。”素枔很快理解了方見月的意思，也猜到了她已經經曆過一次死亡。
“這很正常，人類會因為同類的死亡產生負罪感，如果你沒有這種情感，我反而會擔憂。”
“如果你想，夜魅的處理方法我們可以不用那麼極端。”素枔道。
“你這算安慰嗎？”方見月抬眼盯著治療艙的玻璃，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一直以為你是想它徹底消失的，我也一直以為你對它真的不了解，直到現在。”方見月一點點露出自己的獠牙。
她沒有騙素枔，她確實在迷茫，可也就隻迷茫了片刻。
方見月從來不是做事拖泥帶水，無法處理自己情緒的人。
既然她不想，那就不做，遲疑和踟躕隻會讓一切變糟糕，做不想做的事隻會降低成功率。
方見月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既然做了選擇，那麼就要承擔這一選擇的後果。
不動用這種殺傷性極強的範圍性武器，那麼方見月就要尋找更好的解決方法，而素枔，就是她第一個突破口。
素枔和夜魅的關係和方見月想的很不一樣，她一直覺得二者是敵對關係，可夜魅的記憶告訴她，不是的。
素枔救了它，也創造了“夜魅”。
“是你，賦予它"夜魅"的名字，是你，賦予了它過去。”方見月一點一點拋出事實。
“你真的不了解它嗎？還是說，你一直在騙我。”
素枔沉默了片刻，半晌，字符重新在方見月眼前躍動：“我經曆過一次迭代，在那次迭代中，我失去了一部分，我並不知道在迭代前發生了什麼。”
“現在我知道了，如你所說，完整的"我"主動將一部分給了夜魅。”
“之前我能隱約猜到我的這次迭代和它有關，我推測我失去的這部分在它那裡，因此我將它視為敵人，但也因此我並不想徹底銷毀它。”
素枔給出了解釋，這個解釋合理，卻不是方見月所期待的那一個。
“可以和我說一說具體情況嗎？算是我們合作至今，我收取的報酬。”素枔繼續說。
這回換方見月沉默了。
素枔說到這個份上，她若不給出回應，那麼她和它本就不太對等的合作就會麵臨崩盤，方見月不會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和素枔鬨掰。
素枔竟在意它的過去嗎？甚至不惜用“合作報酬”的理由來讓方見月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