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來了,這是個野獸橫行、氣候惡劣的世界。
荒原之上猛獸咆哮,天空陰沉不定,暴雨隨時傾盆而下,毒霧彌漫於山穀之間。
普通人外出一趟都得結隊而行,更何況是一個沒有戰鬥力的雌性。
獨自上路等於送死,沒有獸力庇護,她在野外撐不過三天。
野狼會嗅到她的氣味,巨型蜥蜴會從地下突襲。
這個世界男多女少,比例大概是1比100。
一百個雄性才有一個雌性,因此每一個雌性都被視作稀世珍寶。
幾乎每個雌性都會綁定好幾個獸夫,靠他們一起保護自己。
戰鬥、狩獵、禦寒、警戒,這些全由獸夫承擔。
畢竟弱小的雌性太容易出事了,一次摔倒、一場發燒都能奪走性命。
“又在想什麼整人的新花樣?”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尾音拖得極長。
池菀回頭,看見隳鳶正站在火堆旁,火焰在他背後躍動。
他穿著一件破舊的皮甲,指尖輕輕劃過臉上的疤。
那道從左額斜貫至右頰的舊傷,在火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
另一邊的歐言還是低著頭,銀白色的長發嚴實地遮住了整張臉,隻露出一小截下頜。
看得出來,他們倆都以為她又在盤算怎麼折騰他們了。
畢竟過去一個月裡,她一會兒讓他們去懸崖采藥,一會兒半夜敲鐘集合並罰跪……
池菀歎了口氣,語氣有點無奈。
“等會兒你們就明白了。”
話音剛落,洞口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
洞外的風忽然停了,火堆的光影劇烈晃動,投在岩壁上的影子扭曲成了猙獰的輪廓。
顏塢和陸圪回來了。
兩人合力抬著一隻半人高的木桶,木桶裡麵裝滿了清澈見底的溪水,而旋翊正泡在裡麵。
池菀整個人僵住,瞳孔驟然收縮。
桶裡的旋翊,一頭淺藍色的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和脖子上,發絲黏成一縷一縷。
紫色的眼眸半睜著,眼瞼微微顫動。
他的眼神卻空洞得嚇人,直勾勾地望著上方。
最讓人心驚的是他的魚尾。
原本該是鱗片覆蓋的地方,現在全是血肉模糊的傷口,鮮血不斷滲出,在清水中緩緩暈開,像一幅被撕碎的畫。
就算傷成這樣,他的長相依舊驚豔得令人窒息,高挺的鼻梁,唇形精致,下巴線條流暢,甚至比許多雌性還奪目。
可這樣的美,此刻卻被無儘的痛苦和深深的麻木蓋住了。
池菀終於懂了。
為什麼他們寧可冒著契約反噬、當場暴斃的風險,也要親手毀掉伴侶印記。
不是因為他們無情,而是因為絕望已經深入骨髓。
他們寧可魂飛魄散,也不願再經曆一次那樣的折磨。
因為原主的摧殘,不僅傷害了他們的身心,更是把他們的尊嚴一點點踩進泥裡。
顏塢放下木桶,動作粗暴,水花濺起,落在地上彙成一小灘血水。
他站在那裡,渾身散發著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