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
纏纏綿綿的秋雨一直下到晚上,還沒有停歇的意思。
吳曲兒因連日來的極度悲傷和體力透支,草草吃了幾口晚飯,就回房睡覺去了。
蘇平收拾好廚房,出來的時候發現沈輕舟正站在陽台上看著窗外發呆,背影寂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倒了一杯溫水,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喝點水吧。”
這一整天,沈輕舟滴水未進,晚飯也沒吃。
“謝謝!”沈輕舟接了那杯水,轉過身來。
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抬手抹掉眼淚,啞聲道:“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是不是很好笑?”
蘇平搖搖頭:“想哭就哭吧。”
沈輕舟笑了笑,重新看向窗外迷蒙的夜色,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杯子裡的水。
一杯水喝完,蘇平接過杯子放回廚房,輕聲道:“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說著,就往自己臥室門口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沈輕舟突然道:“蘇平!”
她停下腳步,扭頭看他:“還有事嗎?”
“你……”沈輕舟猛地轉過身來,遠遠看著她,輕聲問道:“你能……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行,”蘇平指了指沙發,“坐著聊吧。”
這些天,她也挺累的。
能坐著,就不想站著。
沈輕舟點點頭,和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說是聊天,他卻半晌沒有言語。
蘇平也沒催,安靜地等著。
過了許久,他才歎息似地說:“我又沒有媽媽了……”聲音破碎不堪,哽咽得幾乎不成調,“再也沒有人會叫我‘舟舟’了……”
蘇平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緊,酸澀得厲害。
她張了張嘴,安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她不知道說什麼才能真的安慰到他。
這個時候,語言是蒼白無力的。
沈輕舟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的安慰,自顧自地說道:“我八歲時……親媽就走了。”
“十歲那年,我爸和曲兒的媽媽結婚,我剛開始還擔心她像彆人口中的後媽那樣虐待我,不給我吃,不給我穿,提心吊膽很久,結果,她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和我親媽一樣對我好。”
“十一歲,我爸也去世了。我以為我爸不在了,她會像我家那些親戚說的那樣,把我爸的財產都卷走,然後把我趕走,但她沒有這麼做,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對我好,我爸留下的財產,她都給我留著呢。”
“她對我真的很好,特彆特彆特彆好……”沈輕舟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甚至,她對我比對曲兒還好。”
他停頓許久,才繼續說道:“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我結婚成家,她總說這是我爸爸的心願,是我爸臨終前跟她說的,希望她能好好對我,看著我成家立業……”
“可我,”他低垂著頭,捂住臉,哽咽著說,“我有毛病,我根本不會喜歡人,我誰都不喜歡,我也不想結婚,前些年她催婚,我總算糊弄她,不願意結。”
“我總以為還有時間,我以為……以為一切都能慢慢來……早知道她會這麼早走,我……我……”
他說不下去了,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將後續的哽咽死死壓了回去。
蘇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任何語言在巨大的悲痛麵前都顯得蒼白,她隻能選擇沉默地陪伴。
沈輕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