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後宅小跨院,蘇瑤將濕炭丟進火盆,劣炭騰起刺鼻的濃煙,嗆得喉間發癢。
房外腳步窸窣,伴著雪芽暴烈的怒叱:
“吳管事,你彆拿表小姐當幌子!扣著硬炭不給,讓夫人用濕煙嗆嗓的破炭,真當將軍戍邊一年,夫人就能由著你們作踐?”
吳管事刺耳的嘀咕裹著寒風飄了進來。
“什麼夫人,商賈之女罷了......若不是生了小少爺,早該一棍子打出去!瘋癲癲的,擺什麼正頭娘子的架子!”
“你再說一遍!”
雪芽抄起扒炭的鐵鉗追了出去,蘇瑤捏碎指尖殘炭,炭灰簌簌落進盆中。
瘋癲......她有點冤啊。
她這“瘋病”,全拜那位穿越女所賜。
三年前她意外墜馬,身體被自稱“熊孩子攻略者”的穿越女占了去。
那穿越女奪舍了她的身體,整日抱著本紅皮畫地瓜的破書瞎折騰。
把她兒子養的不成器,說什麼快樂教育。
闖南風館點小倌高喊“男女平等”。
嚷嚷拒絕三從四德,給她的心腹丫環改名“不從”“無德”,害她主仆離心。
直到昨日,那祖宗摔了冊子罵了句“小白眼狼沒得救”,如風般徹底消失,蘇瑤這才奪回身體。
雪芽罵罵咧咧進屋,見蘇瑤穿著洗得發灰的月牙白夾襖,腳踝被玉鏈磨出紅痕,眼眶一熱。
夫人沒瘋時,性烈如火多智近妖,白手起家的掌家娘子何等體麵!
怎就淪落到這步田地呢!
“夫人縱使......病了,那也是小少爺的生母,將軍怎能狠心用玉鏈鎖著您!由著下人苛待您,炭火都克扣......”
“趙玉燕掌家,吳管事不過是她養的狗,吠吠兩聲,你還當真了。”蘇瑤站起來,裙下玉鏈叮當響,伸手替雪芽擦淚。
“傻丫頭,不哭。我如今清醒了,以後沒人能欺負你。”
雪芽氣得跺腳:
“去年你也說‘醒了’,我歡喜的跟什麼似的,結果你轉頭就跑到南風館點了八個小倌!八個!!!
氣的將軍拔劍,回來就給你鎖上了玉鏈,如今你又‘好了’,誰信啊!”
蘇瑤太陽穴直突突。
穿越女搞得這些爛攤子,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茶糕給小滿送去了嗎?”
“表小姐的人攔著,我又端回來了......”
“我再想彆的辦法。”
“送去又如何,小少爺跟您不親——”雪芽欲言又止。
小少爺隻認表小姐,都當成親娘了。
蘇瑤歎息,壓下心底的酸澀。
不怪小滿跟自己生分。
穿越女動輒喊兒子小白眼狼,為了出逃騙小滿喝瀉葉糖水,害得孩子上吐下瀉,那陰影,怕是早刻進骨頭裡了。
蘇瑤看著腳上的玉鏈出神,此玉觸手生溫,是崔家傳家寶玉。
當年崔百裡那個老色痞落魄時,隻舍得給她磨支細巧的玉簪,鎖她倒是舍得用料!
門外一陣喧嘩,守衛的聲音傳來。
“小少爺,你怎麼從狗洞鑽進來了......這裡不能去啊!”
“滾開!我爹是威武將軍!攔我打斷你狗腿!”
門被咚地撞開。
穿著錦衣華服的超大個糯米團子衝了進來。
“小滿!”蘇瑤瞬間起身。
看到朝思暮想的兒子,心像是被無形的刀狠戳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