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江棠雪說話，周圍看熱鬨的人先開口了。
“咱吃的就是家常便飯，沒那麼多講究。鐵勺，你是國營飯店這麼多年的頂梁柱，廚藝不是一道菜就能下定論的，我剛剛嘗了你做的紅燒肉，還是老味道，沒問題。”
“我打小就吃你做的飯，一個月吃一次，要不是自己真沒那天分，我就來拜你為師了。我工作忙，一個月有多半月在外麵出差，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來店裡，吃你的飯菜。”
“吃菜吃的可不隻是味道，還有那份菜裡的故事。同樣的菜，我吃過很多，就隻有你，能做出來家的味道。”
……
江棠雪抬頭，對上了鐵勺意味深長的眼睛。
茅塞頓開，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彎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剛剛自以為比拚略勝一籌的激動徹底退去。
好一個以退為進，在這兒等著呢。
如果自己剛剛一時腦熱，順著鐵勺的話說，落在周圍人的眼裡，就是驕傲自大，不把老師傅放在眼裡。壞了尊師重道的規矩，短時間看好像不會有什麼反應，但是等日後自己的小飯館發展起來，肯定是會有影響。
深呼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悶氣，江棠雪態度恭敬的說道：“鐵勺師傅真是太謙虛了，您在榮成的手藝也是說得上數一數二，我也就味覺略微敏感一點，能品出來點菜與菜的細微差彆，會紙上談兵罷了，以後還是要多跟你學習。”
恭維的話脫口而出，鐵勺似乎並不意外，抬手拍了拍江棠雪的肩膀：“不敢當，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廚子而已。女同誌，我看你手藝不差，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飯店做廚師？你放心，工資這方麵不會虧待你，我讓領導親自和你談。”
國營飯店廚師工作的待遇，可比紡紗廠食堂的廚師要好很多。
多少人擠破腦袋，花這錢做個學徒都沒有機會。
在眾人的注視下，江棠雪搖頭：“鐵勺師傅，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有工作，暫時沒有換工作的打算。”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我說的話永遠有效，以後你想換工作隨時找我。我略微有點人脈，隻要你做廚師這行，不來我們飯店，想去其他飯店或者進單位食堂，我都能幫你說兩句話。”
鐵勺給出了承諾，得了看客的一致的誇讚。
“還是鐵勺師傅仁義啊。”
江棠雪聽著，卻是有些笑不出來。
明麵上這些話是給她遞的橄欖枝，但細細琢磨，這何嘗不是警告。
以後自己要在榮城混，要進廚師這個行道，可都繞不開他。
心裡愈發生氣，臉上擠出了假笑，接著他的話下台階：“再推辭就是我不識好歹了，我記下您這句話了，以後若是有需要麻煩你的時候，還請鐵勺師傅多幫襯一二。”
話音落下，店裡進了新的客人，看到圍在一起的人，好奇的問了一句：“這店裡出什麼事了？還能吃飯嗎？”
“能，菜單在前麵擺著，想吃什麼點，按上麵的價錢付錢和票就行。”
客人來了，鐵勺要回後廚繼續掌勺。
看熱鬨的人散開，江棠雪坐回到了餐桌邊，看著滿桌子的菜，沒有繼續吃下去的欲望。
崔玉林和趙為民也沒有動筷。
沉默片刻後，崔玉林轉頭問道：“江同誌，你吃好了嗎？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看趙為民也是這個意思，江棠雪不好意思的回道：“好，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吃飯的興致。”
“沒關係”，崔玉林轉頭，看著站在角落裡沒事乾的服務員，說道：“服務員同誌，麻煩替我們打包一下。”
服務員的眼底閃過不耐煩，走近後，看到一桌子幾乎沒有怎麼動筷的菜，說道：“周圍的人都說我們大廚做的菜好吃，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隻動了一兩筷子就不吃了，是看不上我們大廚的手藝。”
說話聲音一點沒有壓著，剛剛平息下來的氣氛，突然右邊的緊張。
周圍的人投來視線，崔玉林笑著說道：“同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桌上的菜我們不是一口沒動，難不成來你們店裡吃飯，必須得吃的盤子乾乾淨淨才能走？我們自己花錢買的菜，想吃不想吃都是我們自己的權利。你們國營飯店，也不能強賣強買吧。”
服務員瞬間變得麵紅耳赤，說話有些結巴：“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們飯店也是很重視客人的體驗的。你們剩這麼多沒吃，我總得問問為什麼？”
“我們下午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剛剛比拚花了我們不少時間，這會兒時間不足，不能慢慢享用了”，崔玉林語氣溫和的回了一句。
有意無意的說道：“我們都說了要打包，肯定就是對這飯菜滿意，不滿意誰願意打包回去。”
一句話，襯得服務員有些小肚雞腸。
自知理虧，服務員說話沒了剛剛的趾高氣昂：“同誌，你們帶餐盒了嗎？沒帶的話，需要用我們店裡的飯盒。飯盒可以租也可以買，租的話要付五毛錢的押金，今天下午五點前換回來。如果不想換，就得出錢買，一個飯盒五毛錢。”
“我們買飯盒”，江棠雪直接掏出了錢，放在桌子上。
很快，飯盒拿來了，四個菜用了兩個飯盒，葷素各一個。
帶著打包好的飯菜，站在飯店門口，江棠雪的那股子悶氣慢慢消散。
回頭看著國營飯店四個大字，心裡暗暗下定決心，遲早有一天，她的飯館要壓這店一頭，讓那個鐵勺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她跟前再狂不起來。
“邊走邊說吧。”
趙為民開口，拉回了江棠雪的心神。
走了兩百米後，趙為民說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個目的：“我今天答應來店裡吃飯，除了應玉林的要求，見見你，還想幫我兒子物色一個師傅。”
物色師傅，江棠雪立馬明白過來，這是想讓孩子學廚。
眼下自己得仰仗著趙為民，把飯館籌辦起來。
崔玉林心腸好，願意幫忙，但自己不能完全靠著他。
如果能把趙為民的兒子收下做自己的徒弟，以後這關係就穩定了。
想到這兒，江棠雪主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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