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發出規律而輕微的聲響。車廂內部懸掛的掛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照亮了依偎在一起熟睡的妙妙和沈安硯。
沈臨淵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妹妹睡得能更舒服些。
蕭若凝揉了揉眉心,臉上帶著一絲倦色,卻並無睡意。
她看向身旁的沈逸南和沈煜塵,聲音壓得極低,確保不會吵醒睡得正香的兩個孩子:“寧貴嬪之事,你們怎麼看?”
沈逸南往後靠了靠,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還能有誰?十有八九是德妃的手筆。寧貴嬪本就受寵,若是這胎生下來是個皇子,對她威脅很大......”
沈煜塵微微頷首,神色沉靜地分析:“能在國宴上毫無顧忌地動手,除了德妃娘娘,找不到第二個膽子這般大的人。”
說好聽點是膽子大。
說難聽點那就是沒腦子。
敢在國宴上做出這樣的事情,是真不怕天子震怒啊。
“偏偏選在國宴上,這不是在打皇帝舅舅的臉麽?”沈臨淵雖然抱著妹妹,卻也豎著耳朵聽,忍不住插話,聲音裡帶著少年人的銳氣:“皇帝舅舅肯定氣瘋了。”
“淵兒說得沒錯。”
蕭若凝擰著眉,輕歎道:“陛下最好顏麵,今日這樁醜聞,等於是將後宮最陰私的爭鬥撕開,赤裸裸地展露在他國使臣麵前。這比單純謀害皇嗣,更觸犯他的逆鱗。”
“陛下已下令徹查,德妃這次很難善了了,陛下本就厭煩她。”沈逸南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咧嘴笑了笑,“方才我瞧太傅臉色難看得很,怕是也想到這事跟他的好女兒脫不了乾係。”
車廂內沉默了一瞬,幾乎能想象到此刻皇宮之中正掀起的驚濤駭浪。
嘉平帝的怒火絕不會輕易平息,無論是為了子嗣還是為了帝王的尊嚴,他都必定會揪出幕後之人,施以最嚴厲的懲戒。
蕭若凝目光掃過睡得香甜的妙妙和安硯,伸手為他們掖了掖滑落的薄毯,看著兩個小家夥的目光柔和幾分。
“德妃既然這麼想自取滅亡,不如我們就幫她一把。”
......
......
次日清晨。
一道驚雷般的旨意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炸得人頭皮發麻。
德妃蘇氏,因“心腸歹毒,戕害皇嗣,罪證確診”,被廢黜妃位貶為庶人,即刻打入冷宮,非死不得出。
旨意言詞犀利,毫不留情麵,足見嘉平帝有多憤怒。
但是風暴並未止步於深宮。
德妃的倒台如同一個訊號,緊隨而來的便是其母族太傅蘇家的滅頂之災。
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
早已對蘇家權勢熏天、行事跋扈不滿已久的禦史言官們,仿佛一夜之間就拿到了充足的證據,雪花般的奏折絡繹不絕地飛向嘉平帝禦案之上。
強占民田、縱奴行凶、收受賄賂、賣官鬻爵……一樁樁,一件件,都被攤開在了陽光之下。
這些罪行以往或許被蘇家的權勢和德妃的恩寵所掩蓋,但如今德妃失勢,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傘,所有醃臢汙穢便再也藏不住了。
嘉平帝本就因國宴受辱、皇嗣被害而怒火中燒,看到這些奏折,更是氣得臉色鐵青。
“查!給朕徹查!一查到底!”養心殿內,嘉平帝的怒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蘇家上下,凡有涉案者,一個都不準放過!”
帝王的雷霆之怒無人敢擋。禁軍迅速出動,包圍了昔日門庭若市的太傅府。
不過半日功夫,曾經顯赫無比的蘇家便被抄家封府,上至太傅本人,下至涉事的子弟、姻親、惡仆,儘數鋃鐺入獄,等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