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歪在榻上,聽著鴛鴦輕聲細語地彙報著今日請安時邢夫人如何發難,王熙鳳如何強忍怒氣。
她閉著眼,仿佛在養神,嘴角卻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
邢夫人那點伎倆,在她看來如同兒戲。
挑撥趙姨娘?不過是攪混水,上不得台麵。
她並不急於出手彈壓,讓王熙鳳嘗嘗管家的難處,受些挫折,未必是壞事。
這鳳辣子,聰明有餘,格局卻小,需要磨一磨。
“去,請璉二奶奶過來一趟。”賈母淡淡吩咐。
王熙鳳心中忐忑地來到賈母處,以為老太太要過問賬目糾紛。
誰知賈母絕口不提邢夫人,反而和顏悅色地問:“鳳丫頭,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依你看來,咱們府裡如今這般節流,一年能省下多少銀子?長遠來看,可能支撐得住?
王熙鳳一愣,謹慎答道:“回老太太,若嚴格按照新規,各房用度、仆役份例、人情往來皆削減三成,加上整頓了采買和莊子的漏洞,一年……約莫能省下兩三萬兩銀子。隻是……”
她遲疑了一下,“府中進項單一,主要靠田莊地租,若年成一直不好,隻怕……仍是入不敷出。”
賈母輕輕搖頭:“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田莊是根本,但來錢太慢。娘娘的恩賞,更是鏡花水月。”
她目光深邃地看著王熙鳳,“鳳丫頭,你管家這些年,經手銀錢往來,可曾想過,除了田租和那點放貸的利息,咱們賈家,還能有什麼‘開源’的生財之道?”
王熙鳳再次怔住。
開源?生財之道?
她腦子裡飛快轉著。除了田莊和偷偷放貸,她還能想到什麼?
難道去開店做買賣?那可是勳貴人家最看不起的“末流”!
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試探她?還是真想……?
她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咱們這樣的人家,若是經營商事,怕是……有損清譽。再者,爺們們都在官場,也不便沾染這些銅臭之事。”
她說的倒是實情,也是這個時代勳貴之家的普遍觀念。
清譽?銅臭?
賈母輕輕重複了一遍,目光似乎透過窗欞,看到了更遠的地方,“若家族傾頹,樹倒猢猻散,那點清譽,還能當飯吃麼?”
她話鋒一轉,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反而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鳳丫頭,你覺得政老爺為人如何?”
王熙鳳心頭一跳,這問題更刁鑽了!
她能怎麼說?說姑父迂腐不通庶務?
那是長輩!
她隻得含糊道:“政老爺自然是端方君子,一心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