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在白溝河之戰中殺紅了眼的悍將,率先站了出來。
“固守?殿下,萬萬不可啊,如今我軍士氣正盛,南軍聞風喪膽,正是我等建功立業的絕佳時機,怎能退縮不前!”
“是啊殿下,李景隆不過是個草包,我軍一鼓作氣,定能將其擊潰!”
“殿下莫不是被一場小勝衝昏了頭腦,變得畏首畏尾了?”
質疑之聲,此起彼伏。
甚至連張輔,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這與他印象中那個悍勇無雙的高陽王,簡直判若兩人。
朱高煦端坐不動,麵對眾人的指責,神色不變。
他憶起了朱岩的教誨,強行壓製住心中的怒火,沉聲道:“本王心意已決,此事無需再議。”
他越是如此,眾將便越是喧鬨。
他們皆認為,是朱岩這個白麵軍師,在背後給殿下灌輸了什麼迷魂湯。
一時間,無數道不善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朱高煦身側、始終沉默不語的朱岩。
就在氣氛即將失控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夠了。”
朱岩上前一步,平靜的目光,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諸位將軍,僅看到了眼前的勝利,卻未看到勝利背後的危機。”
他走到巨大的軍事地圖前,聲音雖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所有嘈雜:“敢問諸位,我軍為何要攻打李景隆?”
眾將一愣。
“自然是為了解除北平之圍!”
朱岩點頭道:“沒錯。但之後呢?”
“擊潰了李景隆,又當如何?”
“李景隆麾下尚有十數萬大軍,即便我軍能擊潰他,能將其全殲嗎?”
“他一旦率領殘部向南撤退,與真定的盛庸,或者東昌的鐵鉉合兵一處,會是怎樣的結果?”
朱岩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
“結果便是,燕王殿下在南下作戰時,將要麵對的,是一個兵力更為雄厚、因我軍勝利,而變得更加警惕和團結的敵人!”
“屆時,王爺深陷重圍,首尾不能相顧,這責任,誰來承擔?是你?還是你?”
朱岩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每一個叫囂的將領。
被他注視的人,無不心中一凜,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整個議事廳,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被朱岩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
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是何等短淺。
朱岩的聲音,再度響起:“所以,李景隆我們不僅不能將其擊退,還要想辦法將其留在此處。”
“將他這數十萬大軍,如同一顆釘子般,牢牢釘在北平城下!”
“讓他疲於奔命,讓他損兵折將,讓他每日都活在,可能被我軍攻擊的恐懼之中,卻又因心存幻想,而不願輕易撤退。”
“如此,他便能最大限度地牽製南軍的有生力量,為燕王殿下在主戰場上,創造出最佳的戰機!”
“這才是我軍當前最大的功勞!”
一番話,振聾發聵!
張輔的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撫掌稱讚:“妙,妙啊!圍魏救趙,不過如此,朱將軍如此戰略眼光,老夫欽佩!”
眾將也是恍然大悟,一個個麵露慚色,對著朱岩抱拳行禮:“我等愚鈍,險些誤了王爺大事,請軍師恕罪!”
朱岩坦然接受了這一禮,隨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當然,僅將他留在此處還不夠,我們還需不時地給他施加壓力。”
他看向眾人,眼中閃爍著智慧與狡黠的光芒:“傳令下去,從今日起,我燕軍的斥候,要遍布北平周邊百裡。”
“每日派遣小股精銳騎兵,襲擾其糧道,焚燒其哨站,夜半時分,便去他大營門口,敲鑼打鼓,虛張聲勢。”
“我要讓李景隆,吃不上一頓安穩飯,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我要讓他覺得,我軍隨時都可能發動總攻,但就是不攻。”
“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將他活活拖垮!”